是以,在秦煦与广南王达成盟约时,他也乐见其成,从而,在秦煦提出会陵之约的时候,他并不反对,也就是秦煦心照不宣的态度促成了他们三方达成会陵之约,互利互惠。
对于这一点,秦煦没有否认,只是感慨了一把禄安王头脑。
“你其实并不聪明。”但凡多了心思的人都猜得到,这所谓的朝廷无主,陛下重病,内忧外患,都不过是他做给世人看的。陛下就是在借这个机会,逼他们现身,他自己也才好借此机会,彻底的除掉他们这些心腹大患。
不止是从留质开始,帝王的布局早就已经是天罗地网,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因为他们深知帝王多疑,拿捏质子,是陛下的手段,同时也是他们给自己退路的时候。
坐骑似有些暴躁,秦煦弯腰摸着身下的坐骑,安抚马儿。
“二王叔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他知道一点,那就是陛下不是个善人,所以,无论陛下如何猜忌他,他都选择隐忍不发。”广南王就是有前科在身,当年行过的事,如今都让陛下如鲠在喉,是以陛下对他的态度可是不能够轻描淡写了的,而他也明白,陛下对他永远都不会放心,是以,他在琅琊,安安分分的做着自己的藩王,不论有多恨帝王,他也不过是在等他驾崩了,新帝继位,自己好早日脱离被陛下监禁的日子。
而他禄安王虽然没有广南王的实力,可有在云阳有属于自己的天地,只要他一直安分守己,禄安王将会永远的传下去,而不是被削藩。
当然,这就要忍了。
忍了陛下的所作所为,忍了自己的如履薄冰,才是将来的康庄大道。但,禄安王的确不怎么聪明,至少,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实他却偏偏要去自投罗网。他甚至都怀疑,禄安王背后的军师不是在给他出谋划策,而是在把他推向深渊。
“一个忍字,可保他广南王三代无忧。”
广南王或许也猜到了陛下会对他下手,可是他就是隐忍不发,就算是秦郦的婚事被陛下搅黄,他也受着。一个忍字,是以,今日逼宫的主角换了人。
可他禄安王,分明已经隐忍了几十年了,却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了与帝王博弈。固然帝王已经老去,可一个天生的王者,岂会让自己晚年都输的难看。
他一心想要整顿朝纲,奈何自己已经鞭长莫及,可也不会容忍他们成为新帝的隐患。
禄安王只是轻嘲,“我不是老二,更不是陛下。你们未经我的苦楚,如何能定义我的对错!”
他也是皇储,虽然出身算不得多好,但至少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储,他自幼安分守己,从不给先帝添乱,循规蹈矩,先帝说往东他从不会往西走。就是读书也不敢拔尖,为的就是不露圭角,不成为其他人的眼中钉。他年幼时便明白的道理,可在他们眼里就是他的无能,常常捧高踩低,拿他跟其他皇子做比较,伤的他体无完肤。
先帝口口声声对所有子嗣一视同仁,可究竟如何,他最有资格评判。
纵然继位者当是嫡长子,可先帝也欣赏过老二的才能,若是老大有个意外,那这皇位当仁不让的就是他老二的,老三年少便入伍,带兵打仗,是个将帅之才,也就失去了继位的可能,但,排除掉他,先帝却从未想过他是否也能是皇位继承者的人选。
先帝对老大严苛,把大梁的重任交给了他,在先帝心中,老大尤为重要。老二是为先帝最喜欢的子嗣,他出色的能力连先帝都感叹过他最适合那九五的位置,只可惜,差在了出身上,只要嫡长子仍在,这皇位就不能越过嫡长落到他的头上。所以就算当年老二逼宫,先帝都选择了原谅并保全他。老三不用多说,为人沉默寡言,年少便出宫入伍历练,与陛下接触的时间最少,但是陛下最放心的人,是以,也甘愿把大梁的兵马交到他手上。每个人都有陛下的倾心安排,除却他。先帝从未夸过他一句,从未破例给他御赐之物,就是这藩王之位都是受了老二的光。
他回想过无数次,若是他没有隐藏锋芒,自幼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才能,是否先帝对他就会高看一眼,是否对他就不只是一句句的叹息与视而不见。
可,这些凭何就要成为他的错,一个没有好的出身的皇子,要如何平平安安的从那吃人的深宫长大?他出身低微,若是能力非凡,该是多少人的眼中钉,为求自保,他给了自己一个装傻充愣的伪装,让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真的就是胸无大志,懦弱无刚,从而避免了受人迫害。时间久了,他连自己都骗过了,他常常以为,自己就真的是那般毫无作为吗?
他无处倾诉,也寻不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先帝走后,那份压抑在他内心的怨恨日积月累,逐渐让他生出了要与世人斗一斗的决心。
他只是想叫所有人都知道,他并非是那个无能庸才之辈,他若非是当初的隐忍,怕是如今无人能与他比肩!
对于禄安王有什么的苦衷,秦煦并不想知晓,他如今就是来勤王救驾的,他要做的就是拿下逆党,保卫皇城,守护天子。
“是错是对,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禄安王谋反已成定局。”只要秦煦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大军就会蜂拥而上,将禄安王以及他的叛臣通通拿下。
而禄安王看着英姿勃发的秦煦,也深知他是没有了退路,就是负隅顽抗都不一定能从秦煦手中逃出去。
秦煦是陛下教出来的,城府与手段也不输天子,不然也不会跟天子上演了这么一出好戏。
他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原本的信誓旦旦,只恨自己刚才没能手刃陛下,至少,杀了他自己也才痛快了。
他如履薄冰这么多年,原以为是韬光养晦,终有一日能一鸣惊人,可没想到,自己终究是技不如人,纵然有着大好的天时地利都不能够完成他的夙愿,而他这些年的隐忍不发终究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笑话。
他心中甚为悲凉,却毫无悔恨之意。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定然赌得起就输得起!
“今日算是我输了,但不是输给了陛下,而是输给了少年的自己,没能狠下心勇闯出另一条路来,至少,这一条声吞气忍的路我走输了。”
说完禄安王深深的看了一眼秦煦背后恍恍惚惚的宫宇高楼,他自幼在这深宫中长大,看过无数遍这样的天色,也看过每一个时辰下的皇宫,他自以为是了大半辈子,却也不过是一只被皇宫困住的囚鸟,从来都没有飞离过这个沼泽。
如今,他输了,他赌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赌上了他在云阳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后人,他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了,一个篡位者,当诛九族,而他的九族里就包含了陛下,却也逃不过他的妻妾儿女因他而获罪。
既然已经无路可退,便就不再强求生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