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秋已消瘦了许多,面色疲惫,形销骨立,当年那个丰神挺秀的人,竟被折磨成这般模样,天行不禁气往上冲。
圣秋穿一身碧绿纱裙,怀中抱着的婴儿。圣秋温言抚慰孩子,在屋中踱着步。
忽听一男人声音道:“孩儿怎么了,来来来,给我抱一下,乖儿不哭,乖儿不哭……”
说着便走进一个高大的黑脸男人,看来四十多岁年纪。
此人身高九尺,膀大腰圆,肚腹高挺,阔口狮鼻,一脸横肉的脸上满是络腮胡子。
天行知道,这多半便是那越王了。
想到圣秋竟嫁给这么一头活牲畜,他怒火中烧,便想跳下去一剑杀了他。
那男人将婴儿接在手中,说来也怪,他抱着不一会儿,那婴儿竟止声不哭了。
众仆役见状,都退到了门外,那男人哄睡了婴儿,放在床上,看了圣秋一眼。
冷冷道:“连个孩子都哄不好,要你何用。”
说完径往门外去了,只留圣秋痴痴站在房中出神。
门口站着两个女仆,天行等得不耐,闪身下去,一指一个点晕了,圣秋一转身,天行已关了房门现出身形。
天行此时虽还是个秃子,但圣秋一见之下竟呆立当场,浑身颤抖。
她的眼神不会骗人,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
天行看着她。过得许久,她才扑上来将天行抱紧,忽而放声大哭起来。
遥远的记忆穿透了漫天尘雾,这个拥抱迟到了二十二年。
天行紧紧抱住了她,又想起什么,拉开圣秋的手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嫁给那头畜生,还为他生下孩子。”
圣秋泪眼模糊,看了看天行,又背过身去,扑在床上痛哭起来。
天行心里五味杂陈,悲痛、激动、愤恨、后悔一起涌将上来,泪水再也忍不住,问道:
“师姐,我知道你等了我十年,终究没有等到我,你嫁了别人,我不怪你,可你何必如此作贱自己?”
圣秋悲哭不止,断断续续道:
“就是我的命呵,我……我恨自己,恨自己生在王室,无法摆脱命运,我可以不嫁,可以逃走,但是楚国的百姓怎么办?我怎能不管他们死活?”
天行怒道:“命运,我才不信命,那只会害人,只会让你越陷越深。为何不反抗?你跟我走,我们这就去杀了那狗王。”
他盯着圣秋,看她一脸悲痛。
多年前那飒爽英姿,胆识过人的美人儿哪儿去了?
那个美若天仙,容颜俏丽的仙子去哪儿了?她容颜虽未变,内里却俨然已是枯心朽木了。
圣秋摇了摇头,示意天行噤声,叹口气道:
“二十年前,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但我心里始终抱着一丝希望,所以定下十年之约。”
天行道:“十年?怎不是三十年四十年呢?”
圣秋续道:“十年之后,仍然没有你的消息,我的心也死了,在楚越两国的催促下,我嫁到了越国,在那里,受尽了苦楚和屈辱,真是求死不能。”
她说着缓缓拉开自己的衣服,就这么裸露着站在天行面前。
天行看她胸腹、腿上、背上都是一条条伤痕,显然有些年代了。
修士的身体极易恢复,也不知是什么利器,竟能将人打成这样。
一条条疤痕嵌在圣秋身上,触目惊心,像是鞭子抽打所致。
天行不忍再看,圣秋的身体,他曾在心里幻想过无数次,绝未想到那本该美不胜收的胴体,会这样呈现在他面前。
他的身体在颤抖,心在抽搐,肠胃也在翻绞,一阵反胃后竟呕吐起来。
圣秋脸上神情更加萧索也更加苍白,悠悠道:
“一年多以前,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有了这个小生命,我……竟然连死都不敢了,命运是如此磨人。”
天行道:“别说了,什么命运,我才不管,我要带你打破这命运。”天行呕吐完了,脸色因激动有些潮红。
圣秋苦笑道:“我走了,楚国百姓就要遭殃。”
天行吼道:
“别管那些人了,没人会记得你的好,那些百姓愚昧无知,浑浑噩噩,与你何干?你修行多年,竟还抛不下浮尘俗世的家国之念,当初何必要去修行?”
圣秋道:“我知道,我让你伤心难过,你一定很后悔遇到我。”
天行道:“我……遇到你是我这一生最不后悔的事,你放下过去,咱们从头再来,好不好?”
圣秋面有凄苦之色,说道:
“放下,谈何容易啊,这命运如同一把枷锁,我只要还活着,终究无法摆脱。我真羡慕你,自由自在。”
天行拉住圣秋道:“我前途未明,前路仍凶险重重,但我不会放弃争取,我一直在颠沛流离地逃难,因为我不信命,所以一次次化险为夷,你也不要信命,我们一起打破它。”
圣秋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脸上仍是苦笑着,说道:
“你很好,可是……就算我放下了楚国百姓,那……那你呢?”她欲言又止。
天行不明所以,问道:“你想说什么?”
圣秋似乎下了决心,咬咬嘴唇道:
“你要带我走,我心里高兴得很,但你会娶我吗?你能接受这个孩子吗?她的父亲是你最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