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间,镇北将军谋反,成了京城各家各户的,饭后谈资。 这消息,还在不断向外扩散,朝着大沐王朝的任意角落,如风般的飞去;也难怪消息会传的如此快,炸.药的惊天巨响,京中百姓,各个如雷贯耳。 天牢。 沐叶飞被关在牢里最深处,透过墙上气孔,观察黑白交替,已经过去两天,每日饭菜,有酒有肉,还不错,饭毕后,他只安静躺在草垫上睡觉;此做派反倒像来这,休息放松的,一点看不出,坐牢该有的样子。 钗凰刺靠墙边立,坐牢还能带武器,古往今来,沐叶飞是第一人。 “义父!”一声女子轻唤。 他睁眼、坐起,“笑影,你怎么来了?”满目惊。 隔牢房栅栏,与她对视,墙壁上昏暗的烛光,为里头人照亮。 笑影一眼看到,他的左侧脸上,多出道火焰图腾:“义父,你的脸……”思绪凝固,那道图腾,好熟悉! 笑影虽能隐身入天牢,但无法穿过障碍物,只能隔门与义父相望。 “先别管我的脸,你这孩子,你可知这是哪里,就敢随意闯进来,赶快走,离开这!”他还坐原处,手脚被铁链拴住,也只能坐原处。 别过对火焰图腾的注目,直视他双眼:“义父,怎么会这样……” “丫头,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赶快离开这里,听话!” 执着道:“义父,你不说清楚,女儿怎能安心,我既能入得这里,自是不会叫人将我捉了去……”一脸倔强“……这到底怎么回事?” 闭眼,苦笑下:“笑影,此事并非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即便长话短说,一时也说不清……”抬眸,眼瞅她:“……听义父的话,赶快离开这,若你真想帮义父,倒是有件事,义父真得拜托你。” 她微思,不错,关心则乱,这么大的事,一两句话,的确无法交待清楚,想了想:“好,义父要我做什么,女儿一定不负重托。” “你去找陆秦,告诉他,京城外九里坡,不见不散,其它的无需多说,他知道该怎么做。” 沐叶飞断定陆秦他们没事,是有根据的,因为他猜得到,太子定会借这么好的时机,想方设法拉拢虎狼卫,只要太子动心思,等于间接救了陆秦他们。 陆秦,笑影认得,曾与他有过两面之缘,“好,女儿会将义父的话,完完整整带给他……”临了:“……可是义父,你被关在此,你背上的也是谋反的罪名,皇帝他会……”杀了你,这几个字,实在说不出口。 知道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淡淡一笑:“丫头,你放心,义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死的,好了,别磨蹭了,赶快离开这里。” 再无多话,当着义父面,隐匿了身形;看到凭空消失的人儿,他嘴角翘起一个放松的笑,还是头一次看见小丫头,在他面前显露身怀的绝技,如此,便无需过多担心,她的安危。 随手端起面前酒碗,里头还有半碗酒,酒水倒影他的脸,看一阵,叹口气:“师兄,报应呐!”当年明月枫和白奇,去过双龙谷后,二人脸上莫名多出一道玉蛟腾,如今的自己,脸上也莫名多出一道,这样的图腾,不是报应是什么? 放下酒碗、躺倒,由着思绪放飞。 …… 虎狼卫已被新任将军接管。 众将士很意外,皇上居然没有追究他们任何责任,两天前的那一出,或多或少,他们都会随沐将军,背上同犯的罪名,可皇上竟下令,恕他们无罪,直到今儿才得知,原来是太子,在皇上面前游说,免了他们众人罪。 知此,大家并没对太子生出感激,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心知肚明,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收买虎狼卫,将来能够效力与他。 他们都是当兵的,效力任何上位者,他们都不得有怨言;但他们是,沐将军训练出来的,大沐精锐之师,只懂得效力天子,而不是太子。 太子在皇上面前,替他们游说的这消息,也是这位新任将军给大家带来的,那人张口闭口,太子如何如何,看来,他也是太子的人。 皇上不会被猪油蒙了眼吧,他不是性子多疑嘛,怎会如此相信太子?他这样对将军,总有一天,会咽下自己种的苦果;这话,谁也没在嘴上说过,都将愤愤不平之言,烂到肚子里。 陆秦随新任将军,按例巡查完军营,独自回到虎狼卫大营,刚到营门口,一颗石子落他背上,转身,没看到有人,警觉盯着四处,又一颗石子,从左边投来,耳轻动,下意识伸手,接住投来的碎石。 立刻抬步,朝抛来石子的方向追去,前方总有石子投来,但他看不到任何人,心间虽生惑,但步子不见停的一直随着投来的石子撵去,他不怕,有人暗算他,暗算他做什么,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兵头,又不是什么黄花大姑娘! 追到无人处,再没引路石投来,心下一思索:“阁下既引我来此,总该现身了吧。”天空明月现,四周景物一眼望去,模糊一片,好在适应了黑暗,细细看了半天,眼前有些什么,还算看的清。 现身的笑影,就在他身后,陆秦又重复一遍,刚才之言,还是不见有人出现,他泛起纳闷,纳闷中,忽感身后有异,立刻转身,一抹幽灵般的影子,映入眼眸中。 那女子散下的秀发,就着黑色衣裙,与夜色融为一体,但迎着月光,却能看清她长相。 陆秦感觉这女子很眼熟,努力回忆好半天,才想起,她是陆雨落! 肃贵妃寿宴那日,与将军一同入宫参加贵妃寿宴,见过她一面......还不对,应该是两面,几个月前,和将军从北面回来京城时,路途偶遇她,那时她被几个无赖讹诈,还是他带人,教训了那几个无赖。 “陆小姐,你怎会在这里,你不是葬身火海了嘛!”眼睛上下打量她。 陆小姐? 对,在陆府,她给陆雨落当了那么长时间替身,很多人都以为她是陆雨落,因着“陆雨落”被烧死,所以再次看到她,是人都会显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陆秦是,怒江边偶遇义父,他也是。 “陆秦大哥,我不是陆雨落。” 打量更加明显:“你不是陆大小姐?”双眼微圆:“那你是何人?” “我是谁,以后有机会了,再与你解释,现在有件事才是重要。”朝他靠近点:“将军托我给你带句话,京城外九里坡,不见不散!” 微圆的双眼,变成怒圆:“你说什么,你见过将军?” 将军被关押天牢,没有皇上旨意,任何人都无法入天牢,她是怎么见着将军的?这女子能知晓这句,他与将军的暗号,定然也是将军亲口告知她,那么她的话,应该完全可信,只是,她怎会进去天牢? 陆秦眼中疑惑,笑影看的明白,“陆秦大哥,你不要想那么多了,将军让我把话带给你,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可有话,要我转告将军?” 收起眼中打量、和心中猜测:“将军的话,我记下了,只是姑娘你……”稍一顿:“……真的能在皇宫的天牢里,来去自如吗?”还是有点不大信,她外表如此柔弱,怎可能在那种地方,如入无人之地。 笑影微一笑:“我自有我的办法,与将军见面,陆秦大哥莫要多想,若你无话要我带给将军,那我便要走了。” 他思索,要不要告诉将军,禁军从他府上,抄出了被他供奉的那三个牌位? 思量一阵,打消了念头,还是不要给将军徒增心中负担了,将军府已被抄家,公子夫人虽说没被关进天牢中,但也被押入禁机卫牢房。 他设法打听到,禁机卫没有过多难为夫人和公子、还有沐府的一众奴仆杂役;禁机卫也受过将军恩惠,即使他们没有为难将军府一众人等,但将军府所有人,现在毕竟也是被关在牢里,再告知将军那消息,岂不是让将军,背上更多负担! 捋顺思绪:“姑娘,在下无话转告将军,至于将军交代我的事,我知道了。” 得答复,笑影不再逗留,转身隐入夜色中。 …… 皇宫,密室里。 从沐府抄出的三个牌位,被明月雾摆在了,明月枫亲手画的那幅江山万里图前头;七年了,想从心底剔除掉曾经的记忆,可是每每入梦,明月雾还是会梦到,被他崇拜到心坎里的那个可恶大哥。 “皇兄,白将军,没想到,朕居然和你们,又一次见面了。”他面朝三牌位自语,自语中闭上眼,背在身后的拳头,越捏越紧,这个该死的沐叶飞,竟背着他干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明月雾的矛盾,又显出! 拳头捏了好半天,睁开眼,取过面前三支香,点燃,对着三个牌位弯腰拜:“皇兄,兄弟这些年,虽说少去你坟上给你扫墓,但沐叶飞背着朕,没少给你供奉,你以后,就别来朕梦里,与朕诉旧了吧。”说话间,三支点燃的香,插进面前供台上的香炉里。 香火青烟,徐徐而升,那股缭绕烟雾,一直升到房顶,再穿过顶子,到了遥远的另一处。 无定台,被众仙当作禁地的荷花池,池水中央,一条小木船,木船上醉酒的白衣男子,闭眼小酣,酣睡中,熟悉的说话声,突然入了他的耳;蛟皇身子一征,睁眼,明月雾的声音,还在耳畔回荡。 “你当老子愿入你的梦,老子即使是神仙,也管不了你作梦的事!”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又闭眼。 无定台虽属仙界,但因是地仙修行处,无定台的时间,也和凡间是一样的;自回来无定台,七年间,总会收到沐叶飞的自责与忏悔,这还是第一次,收到明月雾的信。 翻个身侧躺,一手垫头,接着做自己的梦,只有在梦里,才能同玉姐姐,互诉相思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