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边后,你们隐姓埋名安顿下,做完事,我会立刻去找你们。”他说道。 母子俩,对沐叶飞的安排,无异议;相聊好久,若华有些体力不支,也因疾病缠身,面色越发难看,实在忍不住,“咳咳......”一口血咳出。 “娘!”沐允轩急。 “若华!”沐叶飞更急,连忙将妻扶着,坐回床榻边,随后反身屋门前。 笑影、陆秦茅屋前静立,里头动静,他二人听的真切。 陆秦明知夫人身体抱恙,却不敢为她请大夫;夫人也不允许他,为她请来大夫,怕因小失大,因着她与公子,再让将军陷入被动,为此,陆秦一直自责有负将军所托。 听到屋里传出的女人咳嗽,笑影不由的朝屋门靠近,刚挪动步伐,屋门打开,门里探出义父身影:“丫头,你进来......” 当她入得屋中,沐允轩和他娘满脸惊恐,这不是被火烧死的陆大小姐么! 沐允轩眼带复杂,上下打量着她,对方虽然一身男装,但他确信这人是陆雨落,她化成灰,他都认得她。 “陆小姐......”若华眼中同样打量,随后看向沐叶飞:“将军,你......你们......”怎会在一起,话没有问完,可她想说什么,其他人都明白。 递给妻儿一个,先不要多问的眼神,对笑影说:“丫头,快看看,你义母身体如何。” 义母? 母子俩对视,越发不明白,怎么一回事! 行到坐在床榻边的妇人跟前,大方对上她双眼:“义母,女儿并非陆雨落,我叫云笑影,是个大夫,不是那富户巨商家的千金小姐......”边说、边蹲下,将对方手腕抬起,为其诊开脉。 云笑影? 沐允轩抢在他娘前头接话:“你不是陆雨落?你骗谁呢?你当本公子眼睛是瞎的?”口气相当冲。 诊完脉,她站起,没有理会沐允轩质问,面朝沐叶飞:“义父,义母身子无多大碍,我开幅方子,只要按时服药,新疾旧症会一并消却,只是这个调理过程,会费些时日......” 沐叶飞赞赏着点点头,小丫头光凭诊脉,就能诊断出,若华身有旧疾,医术果然得寒山真传;既能找见病根,就不怕费时调理,只要能医好身子,费些时日怕什么。 “若华,太好了,你的病能医好......”面带喜的坐到妻身旁,握住她的手。 将女扮男装的小姑娘望一阵,她转头,对上身边丈夫:“将军,这个娃儿就是那个小女娃?”若华知道笑影,将才听眼前这个女娃娃,自称云笑影,马上就想明白了丈夫为何会收她做义女;她知他的一切,更知他因十七年前、还有七年前的事,身上背负沉重枷锁,因那枷锁,他每天都活在自责与懊悔中。 听妻问话,沐叶飞带笑的脸一沉,忽生不自在,连看一眼笑影的勇气都没有,只悻悻对她点点头,嗯一声,算回应。 若华转回脸,站起身,踱到笑影跟前,握住她双手,目涌雾气:“孩子,你......你都长了这么大了......”声似带哽咽。 笑影一直注意着,他夫妻二人的举动,顷刻间觉到,屋中氛围起了变化,义父怎么了? 再看眼前握住她双手的人,对方神情里,有自责、有慈爱、还有什么,含着的意思太多,她不能完全明白,但她看的出,他夫妻二人对自己,似乎有愧。 奇怪,他们愧疚什么? 不明所以着,问:“义母,你刚才说,我都长了这么大了,你能给我解释下,这句话的意思吗?” 还记得,在将军府别院,义父要收她为义女时,也说过这话;那晚就觉得,义父说那话,定是和小时候的她见过面;今日再听这位,昔日的将军夫人也说出这番话,更加说明,他们和自己之间,肯定有渊源! 若华眼神微闪,马上拐过话题:“好孩子,义母只有一个儿子,还没有女儿,将军能给我带回个女娃儿,我高兴急了,咱娘俩今天头一次见面,义母没什么东西,好给我的孩子,笑影啊,你若不嫌弃,就将这个收下……”说着话,取下挂在脖子上的一个,黄金打造的长命锁,顺顺的为她戴上。 笑影没有没推却,低头看下,已挂在胸前的长命锁,心中疑更甚,他们为何要回避她的话? 心中涌上无限问…… 沐叶飞不自在着,帮腔:“丫头,义父现在的确拿不出更好的东西,作为你与你义母的见面礼,这份礼,义父给你承诺,先欠下,等以后定会给你补上,怎样?”他也站起,到她面前。 来回看着,眼前的夫妻二人,他们双双面带微笑;微思一小会,她同样露笑:“义父、义母,女儿从小没有家人,你们能给我父母之爱,我已经很满足,这便是你们给我最好的礼物,至于其它的,不过身外物而已,女儿不觉得,你们对我哪里有亏欠……” 沐叶飞与妻子,眼神互碰,他们的眼神交流,笑影没一点拉下,他们眼中透出的那抹、那抹什么,她形容不来,可她能看出,因自己的那番话,义父和义母脸上的愧疚之色,越发浓。 目生惑,不及问出声,若华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好孩子,义母能得你这样懂事的女儿,真是三生有幸……”轻轻拍着她后背,就是母亲安抚女儿的模样。 长了这么大,除了.了尘师父外,还是第一次,有个自称娘的女人,给她这样的怀抱,落入母亲怀中好温暖。 一瞬间,对这个怀抱生出无限贪恋,再顾不上想那么多,只想好好感受这个怀抱的温暖,“义母……”声音糯糯,仿佛女儿对母亲撒娇。 她流泪,眼泪里夹杂太多情绪,但更多的是高兴,自己也有了完整的家。 沐叶飞干涩的眼圈泛红,就是不见雾气涌出:亏欠这孩子,实在太多! 沐允轩瞪着抱团的娘俩,生出迷茫:她真的不是陆雨落? 若华还抚着笑影后背,也流泪,但她笑:“好孩子不哭,你有家了……”这话含着的意思,同样太多太多。 跟来此处的蛟冥,抱臂靠在墙上,望着一家团聚的模样,心生悸动。 看臭丫头哭的稀里哗啦,他也不好受;眼瞅沐叶飞,完全捋明白,沐叶飞咋会将影儿收成义女,定是因为十七年前、还有七年前的事! 沐叶飞想要好好补偿臭丫头,却因自己的醋意,将他从镇北将军的位置上拉下变成阶下囚,补偿她变成空谈,也因此,让沐叶飞成了,言而无信之人;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都是他这个,被淹死到醋缸里的神仙! 暗暗叹口气,事情已经演变成这样,他又能怎样? 现在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有他在,他不会再叫她,受一丝委屈。 沐叶飞是仙界正神,不会永堕凡间,总要回去;但他老婆和儿子,明天启程去漠腊恐怕不会一路太平,他的人对他再忠心,也未必能护得他们母子,平安到达目的地,没有个九死一生,才怪! 蛟冥靠墙壁,静静思索…… 一夜过去,天明显出。 陆秦做好准备,他和他带来的人,全部化装成普通客商,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当前停靠茅屋前。 笑影和若华,相聊一夜,娘俩似有说不完的话,屋外传入一声提醒,母女俩才结束相谈甚欢。 若华面带慈爱的抚了抚,她的脸蛋:“笑影,义母和允轩,在那边等着你和你义父,义母将你义父,托付你好生照料,等你们忙完,就赶快来那边与我们汇合,那样才算咱们一家团聚。” 看一眼,被晾在一边的父子俩,她笑笑:“义母放心,女儿会照顾好义父,到时一定还义母一个,活蹦乱跳的义父。” 沐允轩看着笑影,满口不乐意:“爹,有什么事,我也可以留下来帮你,为何要让她呆在你身边,儿子也想为你分忧……”他看这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义妹,满目不善。 “允轩……”沐叶飞刚发言,被笑影打断:“兄长不必对我横眉竖眼,兄长不能因为我与陆大小姐长的一模一样,就将对陆大小姐的不满,加到我身上来,小女觉着委屈的很!” 还说自己不是陆雨落,连说话的方式和口气,都和那个死女人一模一样;沐允轩眼中不善更明显:“你到底给我爹,灌了什么样的迷魂汤,我爹才把你这个利伶牙俐齿的女人,收作义女,哼,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想让我认你这个妹子,你做梦!” 夫妻俩眼瞅儿子,正想喝止他不许无礼,却不想,原本和若华同坐床榻边上的笑影站起,两步到他面前,盯他看;沐允轩被那眼神看的,生出不自在,坐在板凳上的他,也站起稍微后退点:“本公子脸上又没开花,你总盯着我干什么?” “兄长,小女就问你一句,你当真那么讨厌陆雨落,讨厌的不惜取陆雨蝶为妻,以此来气陆雨落?” 沐叶飞和若华,眼神齐刷刷落在儿子身上,蛟冥也瞪大眼,瞅着沐允轩。 “你胡说什么,什么叫我气陆雨落,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蝶儿,和那个女人有何关系。”沐允轩脸色难看至极。 笑影淡然一笑:“哦……”再无言。 恰恰就是这样一个哦字,令沐允轩神情越发不自在,他的不自在,屋中几人看的真切。 夫妻俩此时才发现,是不是对儿子的想法,哪里疏忽了。 蛟冥一手捏下巴,也重新打量起,这位沐公子。 笑影一脸狡黠微笑,她这样的笑,叫他极度不自在:“你干嘛这样看着我?”说着话,却不敢看她眼睛。 眉毛一挑:“我看你做什么,我又不是陆雨落,陆雨落现在,是死是活都是个未知数,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死不死、活不活,和你不也是,没有半点关系嘛。”丢下话,又到义母身边坐下,挽住她胳膊。 沐允轩的表情变化,虽掩饰的很好,可这屋里的几个人,都算的上人精,自是瞧见,他脸上的表情转换。 笑影偷着乐,她能确定,沐允轩其实是喜欢陆雨落的,是因陆雨蝶被退亲送回后,并没听过沐允轩为此,出现什么其它的传言,他的生活照旧如常。 那时还以为,这位沐公子原来纨绔子弟一个,也是个薄情之人。 住在将军府别院时,有一天闲来无事,笑影晚上出去闲逛,却在暗处看到,沐允轩举着一壶酒灌自己,以为他是因陆雨蝶的事,才借酒消愁,当时还对他,是个纨绔子弟的想法,稍稍有所改观;悄悄靠近,听见他的自言自语,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什么“……我以为你死了,我会高兴……” 什么“……我以为我高高兴兴取了蝶儿,就会更加讨厌你……” 又什么“……蝶儿被退亲,我竟如释重负……” 再有什么“……我一直以为,我喜欢的人是蝶儿,婚礼上看她痛苦成那样,我的心都快抽到一块……可后来才发现,我至始至终,都将婚礼上的那个女人当成你,以为那天痛苦的人,其实是你……” 沐允轩完全不会想到,他躲起来一个人悄悄的自言自语,竟一字不漏的,被别人听了去,他隐藏心中的秘密,原来还有第二个人知道。 与父母、还有那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义妹,眼神触碰,屋子就这么大,他的目光,根本无处可躲,窘迫着:“我出去透透气。”他的逃离,还是没能逃出其他人的眼。 沐叶飞望一眼妻子:“若华,咱们是不是,有点疏忽允轩的想法了?” “将军,儿大了不由娘,允轩想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夫妻俩对视,俩人的记忆中,除了儿子与陆大小姐每次一碰面,都是横鼻子瞪眼外,确实想不起,俩个小辈何时有过,不闹不愉快的时候。 屋外又传入一声,陆秦的提醒,夫妻俩收起思绪,该启程了,至于允轩的想法,若华投给丈夫一个眼神,叫他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