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去找钟元广与慧觉寺勾结的证据,反倒找到个这玩意,看也看不懂。”
道俊不耐烦地靠在椅背上,他被这奇奇怪怪的数字、点、横折磨得头疼。
卢统也跟着叹了口气,安慰道:“我们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单凭他厨房的那些私银也足够将他缉拿归案。”
“我总觉得这不是一桩简单的县令受贿案,哪怕加上慧觉寺,我们也还没摸到背后的主谋。”
朝颜看了眼道俊,她的手上也没有钟元广与崔浩联系的证据,哪怕所有人都知道钟元广是崔浩举荐到宜州的,可这并不能说明崔浩与钟元广受贿之事有关。
看来,动钟元广不过是两军交战时杀了敌方的一个小兵,不足为惧。
朝颜眼角的余光瞟过道俊放在肚子上的手,突然间,她的脑海中闪现一个大胆的设想。
藏宝地在厨房,书册在钟元广的卧室内,那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他安心放其余的东西?
“或许,有没有可能是在那个地方?”
“哪里?”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不同于鸳鸯楼包房内讨论的热火朝天,与慧觉寺方丈相对而坐的昙曜显得寂寥许多。
慧觉寺方丈的法号名唤释心,自出家便在慧觉寺,一晃三十载,如今已年过五十。面容敦厚,唯独一双眼睛,晶亮得狡诈。
“师兄,上次前来还未多谢你照拂我凉州同门。”昙曜单手竖掌于胸前,弯下腰对释心行礼。
释心微微
一笑,双手合十回礼。
“都是沙门中人,何须言谢。”
昙曜垂下手臂,双手自然置于身前结禅定印,声音温和轻柔,恰如普通僧人般虚心求教。
“近日贫僧修行有些困惑,不知师兄可愿为我解惑?”
“但说无妨。”
“不知师兄如何看待‘空’一字?”
释心的眼眸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他看着面前这个脸上看不出半点困惑的年轻僧人,缓缓答道:
“我等修佛,求的便是一个‘空’字,满亦是空,空亦是满。”
“若一室堆满金银,师兄认为是空还是满?”昙曜紧跟着又问。
释心的眼神闪烁几下,拢在袖中的手指来回摸索,半晌才又答道:
“若金银不入心,那便是空;若金银入心,一个铜板也是满。”
昙曜的嘴角微微上翘,浑身散发出不容人抗拒的威严。
“师兄已深知此理,又何必让不属于寺院之物留在此处?”
聪明人一点就透,释心自沉沦的那日起,就预料到会有东窗事发的这天,如今被人戳穿,他反倒感觉轻松不少。
释心佝偻下强撑的后背,显露出身体的疲态。
“我听闻你在凉州也管理过寺院,你该知晓其中的艰辛才是。”
“寺院所接纳的供养足够院中人的日常用度,出家人静心修行才是正事。”昙曜答道。
释心苦笑着摇摇头,“昙曜,你不懂魏国,有些事是身不由己。”
“若不是贫僧如此,慧觉寺早已僧散楼塌,何来今日的繁华。”
昙曜完全不认可这样的狡辩,厉声反驳:
“佛法本就弘扬艰难,此举只会为佛门抹黑。”
释心自嘲地笑笑,撑起佝偻的身子,走到佛像前慢慢点燃三炷香,对着面前的大佛拜了又拜,这才转过身对昙曜说道:
“昙曜,吃斋念佛的,永远斗不过举刀弄枪的。”
“我读过你的《吉义经,也从凉州同门处知晓你的为人。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护住我的家眷,外面那些人不用进来。”
昙曜回头看向窗纸上黑色的人影,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将冰冷的长枪带进同门院内,哪怕是位犯了罪过的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