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么?”张叔夜站起来,他粗略看了一眼城下那些黑压压踏雪而来的女真甲士——他们已经开始向这城墙上抛射箭矢,压制城头仓促顶上的守军。
骑弓力弱,几支羽箭歪歪斜斜地飞来,挂在他甲胄上时已经没有什么力道,可是身后那位红衣帝姬却是没有着甲的,一支流矢恐怕就能要了她的命。
张叔夜见状,招呼身旁禁军举盾将赵璎珞护住,叹了口气说道: “帝姬……奋太祖余烈、与我等御敌于此,是真正有见识有勇略的天家帝室,该有自己主意,不该因臣一句话而得心安的。”
宣化门之险已远超往日危局。
对面的金军似乎是发了狠,仅仅扑城的女真甲士已经不下万人,而且尽是西路军完颜宗翰的本部精锐。
他们浩浩荡荡杀来,甚至还有一部向着相邻的普济水门和南熏门而去,将这场忽然发动起来的战事扩散得越来越大,并且滑向失控的边缘。
张叔夜站在箭楼旁,看着四下城垣上相继燃起烽火,随即震天的喊杀腾起,似乎汴京四壁的金军齐齐发动,向这座屹立了四十余日的天下第一雄城发动最疯狂的扑击。
一时间告急的号炮四面腾起,援军也不知该往哪里调遣。
而情势最危急的宣化门段,整整半个时辰过去,城墙上就位的禁军甲士却只有不足三千之数!更多的不是在调集途中,就是被三司派往了其他地方,反而更加剧了整个汴京的守备混乱。
张叔夜倚墙眺望,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已经开始围绕着宣化门向外蔓延。
在场宿将,满朝诸公或许谁也没有料到,原本是死中求活起用那神兵,却会招来金人的全面进攻!
他又朝背后的城墙看了一眼——那里,总算是开始有不知从哪边抽调来的禁军将民众控制、驱散,并且开始组织起民夫,源源不断接济城上的战事。那位刚刚被他赶下城的孙傅也算是有些骨气,此时正站在一台牛车上,声嘶力竭,将周遭能抓住的军队民壮组织起来,向他这面城墙上拼命输送。
“帝姬请看——这些扑城的金兵,头戴貂帽,身上都穿着制式铁甲,是完颜宗翰的西路军最精锐的部队。他此时将自己本部兵马压上,就是希望以此为胜负手,趁着我们这里防务混乱一举摧破。”
张叔夜哑着嗓子,指着城下那些嗷嗷乱叫的女真甲士,忍不住与这位帝姬多分说了几句。
虽然之前他并不认识这位皇室贵胄,如今临阵与她说这些兵事也未必见得多有用,可他却总觉得这位赵家女儿似乎是历经过这样的战火甚至是生死,所以面对眼前的这一切她只是困惑、只是发自本能地颤抖,却始终不曾怯懦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