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监……咱们精壮都抽调做战兵,辎重队的护兵不是老弱辅兵就干脆是民夫,根本不堪一战。等到援兵过来,那些宋军早就跑了……听活下来的军士讲,那支宋军军纪严明,装备精良。可偏偏行事却跟盗匪无异,盯着辎重抢掠,带不走的也当场烧掉!”
“对对对!他们哪里是宋军,分明就是披着甲的流寇!末将听说,昨日,有支北地汉人的辎重队被他们截住,他们居然没动刀兵,只叫这些汉人交出随身财货,然后逼他们烧了粮秣便放他们离开——这群宋军怕不是穷疯了吧!”
“可你们别说,这群宋人骑军一个个地确实也是硬手……延宁你们都认识吧?那个皮室军出来的谋克长,之前带着一个谋克跟他们对上过一次,就说他们是骑军,我们是步军,可也从来没见过宋人骑军敢这样硬扞我们步军军列的时候。”
听到这里,耶律马五心头动了一下,指着那个还在喋喋不休的军将问道:“你说的那个延宁,是不是两天前带兵支援,途中被宋人杀散了的?那一战,我军死了七十多人,宋军伤亡几何?”
“这……”那名被点到的军将一愣,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才说清楚,“宋军最后是好整以暇地退出战场,带走了所有的死伤兄弟。除了若干死伤战马实在带不走留在了原地,竟然是什么也没给金军留下。所以也不知道死伤究竟几何……”
他说到这处,倒是有军将不合时宜感慨一声:“想不到,这群溃兵一个个倒还有情有义,哪怕沦为了盗匪,也没说抛下自家兄弟。”
“这可不是什么盗匪、溃兵!”耶律马五听到这话,冷笑着看了看自己手下这些军将。他们有奚人、渤海人、契丹人,虽然也称得上是勇敢耐战,可在金军之中毕竟只算些二流杂军,向来也不太为金人所重视。降金之后,受些女真贵族的委屈讽刺,他原本也习惯了。
只是如今,却没想到就连宋人都敢踩在他脸上耀武扬威了!
他耶律马五就算再和光同尘,也不可能咽下这口气去!
最后,他不轻不重地在椅子扶手上拍了一下,然后耐心等着全场肃然方才站起身来,一身鎏银的铁甲跟着响动,自有一番统军大将的威风煞气。
“神出鬼没,进退有度……而且只冲着咱们的后勤辎重去——那个小皇帝,怕是将手中精锐砸了出来,要同我们在这京东路上决死一战了……”他说到这冷哼一声,夸奖了一句“倒是有几分新君气魄,比他汴京城里的兄弟强些!”
可虽然如此,手下诸位军将却还是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起身抱拳,恭谨问道:“都监,若说这是宋人新君身旁精锐,倒是解释得通。可若是想与我们一战,咱们当面刘光世部又怎能一朝溃败?”
“是啊……”耶律马五也是沉默了半晌,盯着空空如也的四壁发呆。
这次京东路的作战,宋军着实有些不按常理出牌!前脚是六万宋军从大名府到齐州一线,如雪崩一样溃败千里。
后脚就能冒出这些小股游骑,像是女真精骑一样,从自家战线的空隙处钻进来,一通凶猛的劫杀——以至于显得之前那些宋军的溃败都有些诡异起来,让他不得不不谨小慎微地思考下一步军略。
“都监……”这时候,一名奚人将领也站出来,忍不住进言道,“你说会不会是那宋人小皇帝定下了什么阴诡的计策,让与我们对峙的宋军溃败,引诱我部追击。之后再寻一处战场与我们决战!毕竟,他们手头有八万兵马,真若是硬碰硬地交手,我们未必有十全把握!”
“你说得不无道理……”耶律马五点了点头,扫视一眼自己麾下将佐,断然下令,“参军何在?将此处军报速速整理一番,送与那四太子处。另外传令各部,转运辎重队伍,加强护送!还有——你们去把那丢了半个谋克的延宁给我找来,本都监却有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