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只叫对面完颜宗弼面色灰败!
——他原本便伤势未愈,今天这是强撑着策马上来与顾渊叙话,奈何这位顾节度妄称大宋的读书人,脸皮竟然比铁浮屠的札甲还厚!一番往还下来,把他兀术气得伤口都崩裂了些,差点就在马上支撑不住。
而他最后整出的这一手,更是让他想起了那个晨光洒满淮水的黎明!想起胜捷军那次逆着晨光展开的冲锋!
可他却偏偏拿这顾渊毫无办法!人家身边只有那六百轻骑,真要是被逼急了不顾身旁义军死活,拍拍屁股也便走了,他身边这些兵马,难道还有心去紧咬着他追击么?
万般无奈之下,这位大金国的四太子嘴上也只能想着嘴上讨些便宜:“顾节度!今日便暂且一别,下次相见,你我之间可没有今日这般惬意。某提大军南下,看你手中那三千胜捷军如何抵挡?就你这等桀骜性子,怕是你们那位小官家拨给你三千兵便到头了吧!”
说罢,他狠狠一挥马鞭:“走!我们回去!回去!待冬日南下,先诛顾渊!再灭赵构!”
可却没料到,那位顾渊居然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兀术兄弟,你当真是放最狠的话,做的却是最怂的事!”
他笑着笑着,忽然目光凛然,扬刀指着完颜宗弼和他身边那小股亲卫,满脸都是不屑:“老子自汴京城下聚拢溃军起兵,何曾要过官家一兵一卒?兀术,你尽可以领你大军再次南下,可我也把话放在这,便是你有朝一日领军十万!我顾某人也照样摧之破之,黄龙府下,顾某等着你完颜宗弼给我温酒!向我举族而降!”
他这一番话说完,对面金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可身后胜捷军骑士听了,却人人只觉热血沸腾!
哪怕如今还有超过十万的金军盘踞在宋土之上、哪怕半壁河山在金人铁蹄下残破不堪,可,那又怎样?顾节度就是有这样的血性魄力,给他们这些汉家儿郎信仰与信心!
他今日既然当着两军这么多人的面,许下叫金兀术黄龙府下温酒的豪言,他们便愿意相信这世道终会有这么一天!也愿意为了那样一个场面策马扬刀,为了自家节度不惜身的拼杀!
胜捷军骑士,每个人都在马背上笔挺着身子,听到领军队将一声呼喝便纷纷扬起长槊,红色飘带在春风中猎猎飘扬,好似飞扬的热血。
就连他们战马似乎都感受到了这些兵将们躁动的情绪,不安地刨着铁蹄,似乎只要主人稍稍放松缰绳,他们便会直冲出去,将眼前这些敌人踏破!
“胜捷军——常胜不败!”几十骑士齐齐嘶吼,声音响彻原野,也震得完颜宗弼本能捂住自己胸口,他只觉得胸闷气短,也不知是旧伤复发,还是又想起了淮水之畔那噩梦般的黎明。
“胜捷军——常胜不败!”
几十人的嘶吼,渐渐变成了对面上千人的齐声呐喊,马五山义军也被这些耀武扬威的胜捷军其实带动起来,哪怕阵列散乱,却也还是向金军肆意挑衅。
……
“万户!四太子撤回来了,叫儿郎们上去冲杀一阵,总归要杀下去宋人这股威风啊!”
金军阵中,几名猛安模样的军将围着一员浑身铁甲的大汉,那人身材矮壮,留着浓密的胡子,便是万户赤盏了——他们刚刚将队伍前后骚扰的胜捷军逐退,却没想到这边居然又冒出来一支……而且,看样子,四太子与那带队军将还有着不知怎样的过节。
“还冲杀什么!”赤盏狠狠地瞪了周围几个猛安一眼,之后才粗声粗气解释道,“斡离不一再嘱咐,对付这些义军,便是要将他们的战心和信心养起来……让他们尽可能多地聚集起人马,来日南下方能毕其功于一役!而不是被四面冒出来的义军调动得筋疲力尽。这一阵,我们便先退下去,等到做真面目的厮杀,女真儿郎还能怕了那些懦弱的宋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