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顾渊孤军克复汴京,算是小小提振士气,时不我待,我等当然应发兵北上,将此前所失诸郡,次第收复!宗帅写信过来,也是这个意思!”
而这一次,甚至连从不轻易表态的吕颐浩都上前附议:“臣以为,李相公所言,极有道理!”
可赵构只是冷冷看了一眼这满屋站着的人,觉着这些李纲选出来的朝臣们,借着这些天下大势的理由逼宫起来,竟是愈发熟练了。
“李相公……北复中原、还于旧都,固然是我所愿……可,以咱们如今这残破军势,又能做到哪一步呢?”赵构想了想,迎上了李纲严厉的目光,“山西、河北防线全部崩溃,汴京就在金军兵锋威胁之下,哪里还适合做都城使用?
再说,就算是发兵北上,咱们手里一共多少兵马?江淮要不要守?襄阳那边的匪患如何处理?建州(福建)那边据说也有叛匪出没……这都是需要兵马一点点打平过去!咱们这般仅凭着几份军报便胡乱调度……李相、李相,太原之战,小种相公的殷鉴不远,就在这夏后之世!”
他的话说到这里,其实已经是诛心之言,明里暗里都在说李纲不懂军事,胡乱调度,逼着小种进兵,结果导致身死兵败,太原陷落。
而李纲又如何听不出他话里这些意思?脸色当即便沉了下去,半晌没有出声。
“官家、李相!臣以为,正是因为国势艰难如此,方才需要我等相忍为国呀……”最后还是吕颐浩冒出来劝道:“官家说的,也极有道理!咱们这朝廷如今实在是太艰难了些,说起来,咱们手中所握兵马不过两万,周围转运钱粮勉强只够行在和御营用度,若是不开新税,哪里还能挤出军饷来支应此次北征啊!
这老臣一面说着,一面还不断地向赵构使眼色,看上去竟是想让他先低头道歉的意思。
而赵官家虽然心中恼火,可今日这一番争吵,也的确是他有意无意地先挑起来,说实话是他这做官家的理亏。于是也就势寻了一张椅子坐下,在扶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也不去看李纲,只飞快地说道:“适才是朕一时心急失言,还请李相公海涵……”
而李纲这位当朝宰相,自然也不好与官家闹得太难看。见状,他也一拱手,却又开始奏对:“官家……便是咱们手中无钱无兵,可如今顾渊既然已经复了汴京,朝廷也当有所作为!若不然,叫天下人如何看我们?”
“李相以为,我们还能怎样作为?”赵构问。
“可置东京留守司,以宗帅为东京留守,经营京畿地方,以备金军再度南下!”李纲当即从袖中抽出一张条陈,显然是早已写好的方略,“臣来之前,便已差人仔细收集过北方军情,如今顾节度手中三千余胜捷军算是我们手中一等一的强军,便是与女真骑军做真面目的交手也没有吃过亏。
放这样的人物在汴京枯坐,实在是可惜了些,不若就如陛下之前所言,放他在京东河北去,搅他个天翻地覆!宗帅手中,兵马虽不及两万,可他在北方振臂一呼,从者如云,拉出十万义军,或许也未可知?正合适坐镇汴京,以其威望,收拢各路兵马,以待金军再度南下!”
“东京留守司?朕……明白了,便照李相公的意思去做吧。”赵构听完后,沉默了一阵,方才僵硬地点头同意,而后他似乎是为了缓和和李纲之间的尴尬冲突,居然又指着那张条陈,言语轻佻,“叫顾渊与宗帅速速交割,之后回他的京东路去……这小子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才三千人马就把汴京给打了回来!李相你说,要是给他两万人,他是不是敢去打燕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