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西路大军全军渡河用了整整五日。五日来,这黄河两岸人马喧腾,旌旗铁甲,遮断黄河滔滔不曾断绝。
金军虽然运力不足,但在完颜宗翰的威逼之下,还是驱使着民夫工匠,打造了大量羊皮筏、木筏,将步军和一些辎重送到对岸。而一直到十月二十四上午,随着一座浮桥终于被建好,他们的骑军主力方才大举压进,将自己的威势投射到黄河南岸。
而此时,芦竹渡以及左近几个大小渡口早已是遍地烽烟。宋军抵抗之烈,完全超乎了这些金军想象。
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是参与过靖康年和建炎初年两次南下的老卒。第一次他飞渡黄河天堑,黄河之畔,八万宋军不战而退,让他们长驱直入,直抵汴梁,几乎击灭了这富庶的万里之国!
第二次,更是连抵抗的宋军都没有见到,他们大军深入京畿路方才遇上了些义军兵马,似乎这大宋已经是他们女真武士的猎场,而宋人不过是待宰羔羊。
直到今次再度南下,这些女真百战精锐们虽然还说不出个所以然,可不安的直觉却越来越盛!
宋军的确没在黄河之侧重兵戍守,可他们登岸之后,那名唤作呼延通的悍将却对明显占据优势的女真兵马进行了长达五日不眠不休的骚扰!一直到后来,大量金军骑兵登岸,向四面八方撒了出去,控制周围方圆二十里战场,才将那支嚣张的宋军缓缓向西迫退。
五日之内,虽然再也没见到成建制的宋军集群。可小股宋军的决死冲击却比比皆是!那些宋人战到最后,拎着火油罐甚至点燃火雷弹向他们兵马集结之处一头扑过去,搞到最后让这些女真锐卒见了落单的宋军都有些犯怵,都是先远远地乱箭放倒再说,哪里还敢让他们冲到近前!
昨日的胜利正在远去,如缥缈幻梦融化在他们所熟悉的记忆中……
即便是完颜宗翰也没有料到,这一次,宋人守军积极敢战,战意之高昂,战术之灵活,居然已经到了如此境地!
又是一处巨大的雷鸣般的响动在阵中响起……那嚎叫着策马突入阵中的宋军轻骑,到最后时刻引爆了马鞍上带着的火油罐,火油沾在周遭金军身上,爆发出一阵嚎啕。而他人与马都裹着满身烈焰,像是修罗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朝着他这明显是一军大将的人物拼死冲来。
完颜宗翰身边亲卫乱箭齐发,终于将那燃烧的一人一马在半途射死,饶是如此,那满身烈火的宋军骑士几乎是狂笑着,指着他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吼,那疯狂又狰狞的模样,叫他这杀人如麻的女真重将都只觉的头皮发麻。
“靖康之后,才短短几年,那顾渊就将宋军调教成这般模样……若说灭辽之时与他们联盟的是这样一支宋军,那宋金之间怕不是还在这片土地上结着兄弟之盟,一南一北统治这天下。”他摇摇头,朝着自己身旁诸将说道,世事的变化超出了他的认识,甚至超出了常理……
“银术可,依你之见,这虎牢守军大约多少?”
“好叫粘罕知道,虎牢关是大宋西京要冲,顾渊怕是在这里放了他最精锐的一军,目前已经见到了‘呼延’军旗,想是其麾下第一大将韩世忠主力已然在此戍守,一是阻止咱们向洛阳去。二,便是威胁咱们侧背,让咱们被两支重兵集团夹击围攻!某估计,虎牢关城之内,宋军当有三万之数!”
银术可之前吃了败仗,此时谨小慎微地跟在他身侧,见粘罕忽然问道,也是忙不迭地上前回话。可他为了减轻自己罪责……或多或少夸大了当面宋军军力……
“三万……”完颜宗翰重复一声,“那便先以此三万宋人之血,为此次南下祭旗!三日之内,拿下虎牢,而后掉头东向!管顾渊有什么谋略,都叫他知道分兵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