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听晚怔神片刻,眼睫垂下掩住情绪,心底慢慢重复他方才的话,几乎一瞬间,明了他的意思。
无论她愿不愿意和眼前的男人绑在一起,从世人皆知他们成过亲的那一刻,她就没有退路。
倘若眼前的人死了,除非她的孩子继位,否则任裴家哪个宗亲做皇帝,都巴不得她殉葬。
声望太盛的君王倘若无嗣早逝,谁都盼着他有遗腹子,除了新帝。
“你不信自己的弟弟,哪怕博平侯也不信。”
“裴溯不必提,至于裴景,不是我不信他,而是人陡然大权在握,会变得面目全非。”裴执静静看着她,“裴姝倒是喜欢你,可惜她善用权却不善揽权,没什么用。”
“除非平阳侯带着你退守荆益,但他根基不稳,又曾向裴氏俯首称臣,名不正言不顺。”
虞听晚沉默着让他说完,半晌才问:“你身体真的无碍?想这些做什么。”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些事本就该一早想好。”裴执坦然道。
魏王从不是那种忌讳生死、执迷长生之人,从他年少起,每次排兵布阵前,都会考虑若自己身死,副将该如何确保战局不变。
在虞听晚身上,自然亦是如此,否则也不会一直拔擢平阳侯,纵容他在自己眼皮底下养探子,甚至允准平阳侯这样的新贵和谢氏联姻。
“我想回去。”虞听晚忽然起身,打算唤人进来帮他穿上外衫,忽然想起魏王府带来的家仆不是在清理血迹,就是把守在下山的道上,等着魏王何时允准宗亲们离开。
“你想让那些婢女进来帮我?”裴执声音有些发凉,干脆不顾肩上的伤,自己披上外衫。
他一动,伤处便渗出血迹。
“没有。”虞听晚脸色终于生动了些,苍白面颊也泛起血色,有些恼怒道:“你怎么乱动。”
裴执顿在原地,低头看虞听晚慢吞吞摆弄他的玉腰带,她脸色越来越红,甚至有些窘迫。
他这玉腰带扣设计精巧,无论穿上还是摘下,都异常麻烦。
“晚晚,看来下回得让你自己解开。”他半点不着急,甚至还有闲心与眼前脸色绯红的女子说笑。
虞听晚抿着唇不搭理他,直到玉腰带扣上后,才舒口气。
上马车后,她忽然出声:“你这几日,还要上早朝么?”
她方才听见,裴执允准宗亲离开前,严令禁止透露他受伤的消息。
可他的伤口,倘若在家静养,根本瞒不住。
“自然要去。”裴执忽然笑道:“晚晚想让我留在府中陪你?”
“倒也未尝不可。”他顿了一下,看向身边耳根发红的女子。
虞听晚硬生生把那句“不想”咽了下去,“你坐轿子进宫?”
自宫门到上朝的地方,有段宫道格外颠簸。
“自然坐马车。”
“你不怕伤口裂开?”
“无妨。”裴执嘴角微微泛起笑意,似是察觉到她想法,云淡风轻道:“这点伤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