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花,又名君影草,十月已花到荼靡,年华不再。 洛家这天全宅出动,光是女眷就备下五辆梨花木大马车,洛老夫人带着两个嫡出的儿媳妇,吴氏肖氏一辆,洛大夫人一人独坐一辆,蕴笙,芊芊,娇娇,微蓝一辆,五房的儿子们多已娶妻,这些年轻媳妇们一辆,最后是几个丫鬟婆子一辆。就别说还有一堆认识的,不认识的管事嬷嬷和粗壮婆子,并一队府兵,呼呼啦啦一路随行,到了君影寺一公里左右,微蓝都觉得洛家带着的人,就能把寺庙里占满。 估摸着是起得太早,四个小姑娘也是姿态各异,蕴笙安静地闭目养神,娇娇挽着微蓝呼呼大睡,芊芊故作矜持地坐得离三人有点远,一路端着自己的形态,而微蓝呢?早上慌慌忙忙用了些茶点,被马车一颠一颠,已是胃里翻涌,加之娇娇的睡姿越来越不可控,她还得勉力撑着她,只觉得老腰已断,身后的软垫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僵硬得没法动弹,还偏偏恶心得要紧,找着地方想吐。 马车又行进了一会,穿过一片密林,隐约传来一阵雄浑的钟声,微蓝腾出手来捶了捶自己的腰,摇醒了快流口水的娇娇。 驾车的正是洛二夫人手下的老王头,他重重地拍了拍马车的框沿,“四位小姐,君影寺快到了。”芊芊听了话,飞快地瞥一眼对面三人,从腰间抽出一柄小铜镜,仔细地整理妆容,蕴笙闻言,慢慢睁开眼睛,低头一扫,心满意足地再闭上了眼睛,娇娇明显不在状态,整理了小朱钗,不小心顺着马车的缝隙掉落下去,整理着耳环,却不知左耳那一只又遗失去了哪里,微蓝本想告诉她,千百年后,只带一只也属正常,可娇娇一脸恼怒,她自觉收回这些欠揍的话。 车外飘来一阵香火气息,妇人孩童之声不绝于耳。 听闻这君影寺是铃兰公主远嫁乌羌之后所建,有皇室做支撑,香火自然是鼎盛。 微蓝透过车窗去看,寺庙的三字由藤萝缠绕,清幽之气立现,倒是和周遭的热热闹闹,有几分不符。眼见到了君影寺,芊芊急着要跳下车,可蕴笙面前,芊芊还是不敢造次的,微蓝细想出门之前,南诗告诉她的小八卦:今日肖家也来还愿。也就淡淡一笑,全当芊芊在公演了。只听蕴笙简单一句,“一会儿便下罢。”芊芊有如听着仙乐,乐不思蜀得很。 这会子,外头的老王头正要给四位小姐摆台阶,还没放开他驾着的那马,那原先好好停在一旁的马就有些微微发颤,带着车身一阵抖动。车内,四个小姑娘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何事。 蕴笙率先开口,“王叔,怎么了?” 外面老王头的声音半点慌乱没有,“姑娘莫担心,怕是这家养的马儿见着军马有些露怯,不妨事。”芊芊,娇娇一左一右地同时掀开帘子,左右突如其来的一阵急风打在微蓝身上,她本调整得差不多的恶心状态,还没过去,就快要呕出来,蕴笙忙帮她拍拍背,递了陶盆与她。 蕴笙不爽地看向娇娇,意有所指地说,“你这规矩是越发大了,偷看得可欢喜?”尔后娇娇,芊芊同时撒手坐回身来,前者一脸讨好地给微蓝揉揉太阳穴,后者呢,压住帘子,满脸红云,还想透过偶尔拍打起帘子的风儿,再看那么一眼。 微蓝低头的状态掩住了她的叹息:姑娘你要不要这么明显!可怜的肖和同志啊! 忽然马车又一震,微蓝一个没忍住,彻底呕出来。芊芊嫌恶地大开车门,车内情况,外间一览无余。 蕴笙机警地让娇娇闭了车门,刀般冷寒的眼上下扫视芊芊,“姐姐这是何意?外间这么多陌生男子,我们姐妹可尚未准备妥当,这就急着出去了?” 芊芊羞红着脸,咬着唇有几分不甘,再暗瞥微蓝一眼,靠到边上吃瘪地掀开一线帘子继续看,娇娇讥讽地看着她,可也不好恶语相向。 微蓝呢?吐完了终于通体舒畅了,蕴笙看微蓝无事,这才拍拍车门,让老王头把陶盆端出去处理,透过车门的小缝,另三个小姑娘也是好奇地张望。 一队锦衣的公子骑着高头大马很有秩序地往前走,为首的是纪公刘,他今日一身蓝袍,手执一根粗重的皮鞭,很是威严地走在最前面。忽而下马,停在路口的几处小摊贩前,买了些火烛,神情凝重。 一旁坐在马上的男子们蓦然无语,都动作潇洒地下了马,微蓝对着一个精瘦背影看了许久,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他。一想又觉得自己可笑,她在京都洛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认得什么人?于是往后靠向软垫,调整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这时,一个青衣的男子披散着头发,朝着微蓝她们来的路上一指,调笑地对着一玄色衫子的少年道:“哎,阿和,你未婚妻今儿是不是也要来?” 微蓝听言再仔细一看,我的天,芊芊传说中的未婚夫啊,果真唇红齿白,身材倒高大……还没等微蓝看完,芊芊玉手一伸,藏私一般地关上了车门,这下是一丝缝也没了,只听着外面吵嚷起来。 “安小二,你……你,胡说什么?”语气急躁,底气却不足。 似乎那调戏肖和的公子姓安,还不依不饶地继续,“没事没事,听说弟妹那琴棋书画,那是样样精通啊,这琴艺更是让人如痴如醉。哥哥我羡慕你!” “哼。”芊芊一声冷哼,“这个安栋轩,真是纨绔!”娇娇呵呵一笑,“可不尽然,我现下觉着,这人倒是真性情,姐姐可不是亏得高超琴艺才撩动了我这表哥的心弦?” 芊芊气不打一处来,偏这事儿,在场的四个小姑娘都是当事人,她又觉着这事让微蓝拿住把柄,再不敢明面对微蓝不客气。只得抱手低头,靠着马车窗框,一下一下地捋着自己的气息。 一陌生男声出语,“阿轩何须调笑,婚姻大事乃必经……”蕴笙扑哧一笑,轻声说:“表哥啊,又开始了。”微蓝不明所以,外面还在继续辩论。 “得了罢,阿非,我们俩可不是他执金吾……”忽然的一句话,微蓝觉得心弦仿佛悄悄被一扣,车内气闷,这名字似曾相识,阿非?那是多久远的记忆? 还没让她们继续听下去,凌空似乎有一鞭子打下去的声音,接着纪公刘冰冰冷冷的声音就从皮肉侵蚀到骨子里来。“闹够了没有!”这外面才作罢陆续入寺。 而被滞留在后面的一众马车里,坐着多是些高门大户的女眷,见前面的男人们走了,纷纷下车松快。 君影寺地处荒凉,也只是因为这是为彰显和亲公主的大义,才修建的一处寺院,依着城北的青阳峰而建,铃兰公主的和亲保边境近半世纪的安宁,是以人们对于这位公主也很是尊敬。 当时铃兰公主的兄弟,也就是本朝的第三任皇帝,在寺中写下‘慈航普渡’四字并派遣皇家人士来看顾,这便让寺庙也盛行起来,整个寺院的格局也和铃兰公主在历史中一样,低调安静,除了寥寥几笔的记录,再无其他。 寺院前前后后有三座大殿,第一层供奉着如来佛祖和观音大士,两旁有红色塔柱,上绘色彩鲜亮的经义故事,可供信徒们焚烧自己手抄的经书。中间一层是铃兰公主的坐相,她的一左一右也不知是什么菩萨,总之看起来很是和善。最后一层供奉着各种石碑,有与乌羌边境几十年来的记录,看到最后,微蓝无奈地叹气,怪不得纪公刘在门前幽思无限,铃兰公主的牺牲,只换来了几十年的和平,于是八年前,乌羌再次反叛,先帝作为本朝第四任皇帝,一举拿下,至此乌羌再无力反抗。分裂成各个部族,元气不再。 八年前不正是倾城郡主去和亲之时?微蓝叹口气,跟着领路的小沙弥,静静地往前走。洛老夫人一手挽着一个媳妇,把洛大夫人挤去一边,微蓝,蕴笙,娇娇自然同行,芊芊见挤不上去,也亲热不来,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母亲。 话说,洛大夫人虽是一路被冷待,却不生气,芊芊的婚事一成,她心情极好,就今日便从自己的体已里分出一大部分,捐了香油钱,洛老夫人和洛二夫人,洛五夫人也都捐了些,妇人们个个心满意足地离去。 一行人又回到第二层,向铃兰公主跪拜。江湖盛传,铃兰公主乃再世红娘,送子多福,故而微蓝现在满眼都是些心念明显的妇人们,也是无暇管顾自家的这群,微蓝将视线环顾自己四周的小圈子,蕴笙同芊芊一样满脸羞红地拜了拜,很是虔诚,娇娇同微蓝一般凝重却敷衍地走了个过场。最后,微蓝仰头看看铃兰公主姣好的面容,猜想着那些被尘封的往事,却猛然发觉,洛老夫人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她先是一愣,接着微笑一点头,洛老夫人得到回应,放开两个媳妇的手,拨开了洛大夫人,就朝小姑娘们走来。 “今日你们有缘,我刚刚与住持说过,莫问先生正在寺中,不若请先生帮你们相看一二?”老夫人对着微蓝,蕴笙说得开心。微蓝也不清楚,她话语中的你们,到底指的是什么。 “蓝儿这样,太无欲无求了也不好,人啊,还是要有些贪心私念的,不然菩萨,佛祖啊,才不会眷顾着。你们说是吧?”微蓝这才敢确定,洛老夫人的你们中有她,殿里的一群妇人附和地称是,微蓝轻轻点头,就和蕴笙一起被领到了寺院一处清幽的小径。 同行的还有娇娇,她不顾礼仪气喘地追过来,扯着微蓝就耍赖地一道了,可芊芊就没这么好运气了,还没抬脚,便被洛老夫人一把拿住,厉声教训着:“莫先生可是莫语先生的嫡传弟子,怎是什么人都见得?况你今日可不是为了来拜个佛这么简单的,可不要因小失大,注意自己个言行些。出了岔子,可没人救得了你。” 芊芊一慌,赶紧左右张望,拉了拉洛大夫人的衣角,快急哭出来。 …… 院门应声开了一半,露出一个小沙弥的光头,“三位女檀越请进?师傅已恭候多时了。”三个小姑娘赶紧应了,小沙弥赶紧说,“里面请。” 竹制的一处小楼,看起来很是精巧,不过这堪堪三层的小竹楼,倒有些单薄纤弱的感觉,门前安放着兰草,随风摆出姿态,更为楼舍添了几分趣味,一泓清泉从楼底支撑的小柱趟过去,想是有什么玄妙的法子收容了这弯清泉。 小沙弥引着三人走向一楼的茶室,轻轻摇了悬在房梁上的铃铛,叮铃铃一阵,又有回应,小沙弥双手合十,“三位女檀越请稍待,先生正在会客。” 微蓝,蕴笙应声而坐,娇娇不高兴地一努嘴,小声嘀咕,“还说候着我们挺久呢。”蕴笙看她一眼,她再许多话。 微蓝知道,娇娇虽然能分清主次场合,也能知道如何合理示弱,但到底还是个孩子,天真烂漫少不了,所以性子可比自己和蕴笙欢乐不少,再看一眼蕴笙,世人标榜的名媛淑女,就真的快乐吗?因为要徒步,蕴笙今日穿了最简单的水红色紧口小衫,粉色裙,双髻上插了一根玉色簪子。微蓝盯着她,又是一阵感慨,忽然蕴笙和娇娇齐齐站起身来,恭敬地一礼,唤声,“莫先生。” 微蓝回头,这是位三十出头的僧人,容颜英气,笑脸对人,可身材有些微胖,脖间挂着一大串赤色的鸽子蛋大小的菩提珠,这使得他整个人的气质,和传说中的仙风道骨不太符合,至少和微蓝想象的不一样。 她正有些沮丧,岂料那位莫先生眼睛一扫,笑眯眯地看着她,蕴笙赶紧拉她起来,暗暗提醒她的失态。 微蓝一福身,也恭敬地一礼,唤了声,“莫先生。”莫问见到微蓝一怔,还是含笑点了点头,招呼三人坐下。 莫问看了蕴笙一眼,淡淡地一笑,“多年未见,小姐倒是越发出落了,家师从无妄言,相信小姐福德如何,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忽而来到微蓝身旁,绕着她转了几圈,又一直来回抚摸自己圆润的下巴,“这位小姐,……不可说,不可说。” “先生什么都不说,那我们……不是白来了?”微蓝不觉得什么,洛家的这些人似乎很是尊敬这位先生,可架不住娇娇着急,脱口而出。蕴笙抖了抖帕子,轻咳一声,又把帕子收入怀中。 莫问却爽朗一笑,问道,“自有天意,两块紫玉既是都寻得其主,我一个闲散人,又何必乱说?小僧的茶煮得还不错,小姐们此行也算有些收获。” 蕴笙低头举杯,娇娇有些负气,怎知莫问眼中发出光来,盯牢了微蓝,“妙哉妙哉,小僧的院后有大片竹林,这位小姐饮完此杯,可独自去转转。” 独自?这听起来有些挑战性的样子,微蓝有些疑惑,蕴笙忙忙抬起头征询莫问意见,“先生……” “小姐不忙,这君影寺,可是皇家看顾之地,哪由得人乱来?小姐的命数尚且错综,佛曰缘法,小姐此后还是不要过度维护,强求了这位小姐的命数,对她……并无益处。”视线似乎扫了一眼微蓝,“小姐是饮完了?”然后又往自己煮茶的竹筒里加了些细碎的小干花,水声“咕咕”。“还请小姐早去早回。” 莫问显然是非赶她走不可,微蓝索性识趣离开,走往竹林的路上,莫问在脑后扬声一喊:“正午时分送她回来!”也不知是和谁说的。 十月的竹林倒还青绿一片,只微微透着青黄色,竹子四季都一般柔韧,却胜在挺拔精神。这君影寺的确得名于铃兰公主,同时也因为这青阳山漫山遍野,只有铃兰花,如今花到荼靡,不免让人有此地不毛的荒凉感。 微蓝对着竹林发呆,林荫深处竹枝粗壮,漏不进阳光来,微蓝只得越发收紧自己的衣袖,最后将两袖拧成一团,双手合抱,才算暖和些。 “冷吗?”正要离开时,忽闻后头一声轻关切,微蓝一僵,这声音,她可不敢回头。莫非莫问前面的客人是他?莫问这个故弄玄虚的骗子,果真古今的神棍都是会忽悠,她本还觉着,是自己以貌取人,不想他还从事安排人接头这勾当? “堂六小姐……”纪公刘又一声唤,声音里柔情无限,微蓝不得已回身笑了笑,她不想正视纪公刘,就低着头,对他的缎面云靴产生极大兴趣一样地发呆。 “呵。”纪公刘突然一阵急笑,“小姐很是怕我?放心,你们玩的把戏,阿和暂且不知。” 微蓝恍然抬头,纪公刘高大的影直接遮盖住了她汲取阳光的可能。可他的话更骇人,京都洛府家规门风是没得诟病的,微蓝急退两步,想着这人莫不是在诈她?也放松了心情,觉得他无聊得紧,找个神棍和她们谈话,结果只盯着这事。 “你觉着我是无根无据地乱说?”纪公刘眯眼,一双桃花眼带着嘴边一撇轻蔑的笑,“我当日说了会照拂你,自然不会食言,还请你好自为之。这事要是东窗事发,肖家,洛家都不会有什么,若是阿和不依不饶地非要娶那弹奏的女子?你待如何?” 微蓝也不屑地呼了口气,看着男人身上漂亮的宝蓝色,“祖母,婶婶虽是引肖公子在宅里转转,可未曾明说那是谁,况且那日姐妹们切磋技艺,真论起来是谁弹奏?”微蓝低着头,捏起粉拳磕了嗑脑袋,依旧是平和语调:“小女还真是,想不起来了。纪公子若有异议,尽可去找祖母,叔叔去说,小女年幼,可什么都不知……” 微蓝的意思很明显,是肖和自己搞错了,或许也没搞错,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问我也白问。纪公刘也不恼,桃花眼又闪了闪,神色却一顿:“好一张利齿,都说洛家的堂六小姐,性子疏淡,沉默寡言,可见传闻确实不可尽信。” 微蓝从来讨厌这样被人教训,沾亲带故的长辈,那是教导,哥哥姐姐说道,那是关爱,被这么个差点要她性命的人埋汰,这人是闲得没事干吗?想想你当初的心上人吧,微蓝骤然想起这茬,坏心地想触他心事,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地不发表言论。 见微蓝沉默,纪公刘面色定了定,放柔了声音:“我也只是依言照看你,今次不是为拿捏什么把柄而来,刚刚前堂我也看了,阿和对你那大堂姐,很是满意。……听说你这大堂姐总爱找你麻烦,日后,你也不必再烦扰了。” 微蓝闻言,也心一软,低低应了,“多谢纪大哥哥指点。”换了称谓,纪公刘忧郁一笑,又对着竹林想着心事。 微蓝摆好姿态就要和纪公刘告别,哪晓得纪公刘对着竹林懒懒地说,“说好了正午时分送你回去,怎么?这就肚饿了?”微蓝一惊,这才想起那该死的莫问说的话,原是对纪公刘说的。 “额,”微蓝站住脚步,“纪大哥哥不是在思念故人吗?我怎好……”她说得诚恳,诚恳得纪公刘皱眉看了看她,絮絮叨叨地说:“认识她的时候,她比你现在还小些,是个很漂亮精致的小姑娘。她在家行六,是家中最小的,她的母亲我的姨母,过了些年就去了。可她父亲发愿绝不再娶,全家娇宠,难免弄得她脾性都养坏了。那时我也不大,正开蒙的年纪,两人都是直脾气,打了好几通架,我从不相让。” 青梅竹马?还是略暴力版的,微蓝淡淡点头,继续倾听。 “后来各自都慢慢长大了,我多少护着她,遇着什么事,都能让她觉着,站在四哥这儿,最安全。也不清楚何时,这种感情变成了一种莫名的情愫,家中也都乐见其成,……谁知八年前,乌羌生变,皇上没有适龄的公主,也就只能挑中她,封为郡主,远嫁和亲。她生前也是傲气十分的人,最为钦佩铃兰公主,而今能长眠在此,也算如愿。” 微蓝从来感性,他的话虽简单,却让她心里钝钝地痛,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半分说不得,她向来不善劝导,只能说句,“节哀。” “阿蕍留给你的戒指你妥善存着,我手下的人,也都认这个,”纪公刘无视微蓝的安慰,俊挺的脸上写着陌然,“我亲手送得她离开,也算……”纪公刘忽而掩面,一掌拍倒了一条粗壮的竹子,微蓝没头没脑地被吓得七魂消了三魂半,呆呆站着不敢说话。 纪公刘一抬头,似乎看了下日头,“走,我送你回去,不然莫问那老小子又要多事。” 微蓝也一抬头,哦,该吃午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