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主浮诛,妖域浮族也,遗皇义妹、谟皇孪姐。其母鲛族,为其父所迫,及有孕,杀夫屠老幼,灭其阖族。生而见弃,苦于荒蛮......桀主上根大器,善学广识,攫戾执猛,立于深林,荒蛮不敢犯。然其乖僻邪谬,放荡形骸,时人憎畏也。 ——《妖流志·桀主纪》 要说鬼域最有名的地方,不是那“无好人”的孽镜台,也不是那众生轮回必经的转生塔,亦不是那典雅庄重的玉书殿,而是忘川之上的那座三层小白楼——忘川烟水阁。 “忘川不与离人遇,梦醒烟水尽弦歌”。 过忘川者不记前尘往事,出烟水阁者不谈烦恼忧愁。仁凭阁外斗换星移,进了三白楼,就永远是一番安乐舒心。 而向来都是挤着进、拖着出的烟水阁今日出了件奇事,已经流连多日的鬼主大人不知何故,居然急匆匆的离开了。 而“罪魁祸首”此刻却瘫在月亡梓方才所处的那方软塌上,颇有兴味的斜躺着听鲛女唱歌,旁边陪坐着一位鸦青绣云纹夏布深衣的女子,时不时的为她奉上一杯醉生酒。 浮诛接过酒:“烟六姑娘今天似乎很是清闲。” 烟六微笑,葱指在手中香炉上来回轻抚,“林主到此,烟六岂敢怠慢。” “哈,”浮诛吐出一口烟,“六姑娘大可放心,我不过是过来听个曲子罢了。” “林主也可放心,待到鬼主回来,烟六自会下去布宴排席,好好款待二位。” 浮诛闻言笑起来,随手摸出两颗夜明珠递给衣襟已湿的鲛女,摆手让人下去:“得得得,今日是我不好,搅了你的生意,要什么你开口就是,也不必在这守着了。”她坐起身来,将一小瓷瓶递给烟六,“点上吧,这虚影都瞅的我眼晕了。” 烟六却不接,“客人走了是小事,本当不得林主如此,只是烟水阁的名声坏不得。” 浮诛将瓶子打开,抬手倒进烟六手中香炉,“嘶“的一声,炉内升起缕缕白烟,层层将烟六环在中间,生生给苍白瘦弱得人染了一身烟火气。 右手摸出一鲛绡袋子丢在桌上,送来的袋口滚出一颗夜明珠来,重重帘幕的内室霎时成了白昼,浮诛却看也不看,左手拎起了酒坛子。“这点子东西给今日被扰的姐姐们作赔礼吧。” 直直灌了三坛酒,浮诛仍是意犹未尽,待到烟六横眉,方才端着白骨烟枪踩着醉步由正门大笑而去。 身后雕栏画栋的精致玉楼上,一条绛色云绸倾泻而下,其上龙飞凤舞两行大字。 “鬼主大人: 此处极好,你家筵席我不去了。” 待到月亡梓回来,烟水阁周围早围了一群人,嘈嘈杂杂。 “那妖竟敢去月小公子的点灵礼!” “怕是去搅局的吧,难怪鬼主匆匆离去。” “都说鬼主与月府不和,点灵礼都不出席,如此看......” “嗨,这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事,再说了,也不看看点灵人是谁,往生使和鬼主是什么关系,人家这是一明一暗,万无一失!” “依我看,鬼主是早料到那妖怪的打算,专程在烟水阁等着的!要知道销魂窟最是伤人剑啊!” “对对对......” 月亡梓坐在车里,看着落款那硕大的“浮诛”二字,感觉肺叶子有些疼。阴沉着脸道:“传下去,加强边境警卫巡查,下不为例!” 顿了顿又加一句:“回玉书殿。” 同乘的阎璜本是满面疲倦,正靠着月亡梓闭目养神,见此却忍俊不禁:“许久未见,林主倒是越发有趣了。” 阎璜的眸子里满是笑意,宛如碎翠流水。月亡梓回头一见,也不禁莞尔:“严肃了一日,总算笑了。凭此我该和浮诛说谢。” 阎璜闻言面上飞红,眸光微垂,转移话题道:“今日怎么亲自到了,先前不是说好只把帝后懿旨送去吗?” 月亡梓动了动,让阎璜靠的更舒服些,叹口气道:“浮诛言谈有疑,我有些不放心。” 阎璜有些意外,抬头看向月亡梓:“林主!她说了什么?” “真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月亡梓剑眉微蹙,“但浮诛向来不是管闲事的人,谈论的如此直接,已近乎直接提醒了。” 阎璜想到今日月艼的反应,也皱起眉来:“你父亲今日似乎毫无意外。” 月亡梓面色微沉:“他今日竟未多做阻拦,只怕早有后手,说到意外,月南归......” 阎璜闻言叹了口气:“那孩子,也是可怜。” 半日下来,月南归进退有礼,不卑不亢,虽仍是少年身段,但周身气度已现,若是能好好教养,日后必有成就,只是...... “罢了,事情终归还是如你我所想,且等暗卫传回消息再说吧!”月亡梓晓得阎璜心中不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入无境学宫还有一段日子,你若是喜欢那孩子,只管来玉书殿看看他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