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云飘飘,凤飞鹤舞,霞光瑞彩,琼楼玉宇,仙树瑶草,香光浮泛,天界一派祥和。 离开天庭其实不过三月有余,嫦娥在人间却实实在在过了一百年。过南天门,乍见这样祥宁景像,嫦娥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她曾经呆过一千年的天庭。 走进灵霄宝殿,嫦娥脚步还是虚浮的,感觉不真实。嫦娥一入殿就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靠近道祖太上老君,位置倒是很靠前。道祖老君投来的冰冷如刀的目光,嫦娥习以为常,这样的排位安排,是王母成心膈应太上老君的。嫦娥的目光停留在龙座玉阶下首左边最前面的那个位置。微微错愕,不是那个银铠盘龙黑氅的身影。 感受到一道不一样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现任司法天神沉香回头,与嫦娥撞个正面。稍稍吃惊,他还不知道嫦娥今日重回天庭,还来上早朝。不过也无关紧要,顶着广寒宫主之名,嫦娥并无实权,在朝中影响力也是微不足道。 沉香回头,重新凝聚注意力于高台之上,天庭两个权力核心,长公主和昊天上帝,却发现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嫦娥身上,神色还颇为复杂。而嫦娥双目放空,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而在场所有仙家的目光都汇聚在嫦娥身上,百思不解。 站在这么显眼的位置,还敢走神,明目张胆地怠慢两位至尊的,也就嫦娥仙子一个。沉香深吸一口气,赶紧出列奏报要事,把至尊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他刚要开口,玉帝突然大喝了一声,嫦娥。嫦娥方如梦初醒,抬头看向玉帝,一脸的茫然。 玉帝怒道:“嫦娥身为广寒宫主,总掌月光,却数次玩忽职守,屡教不改,忍无可忍。即日起,贬至瑶池为婢。” 原来是秋后算账,嫦娥松了口气,从容谢恩。沉香也松了口气,看了眼长公主瑶姬,心想是外婆为嫦娥求了个情。 罚了嫦娥仙子,玉帝心情显然不错。今日沉香奏报之事,玉帝都答应得十分痛快。 昆仑灵泉,玉虚仙莲,九曲回廊,楼台仙阁。仙雾缭绕,似幻还真,乃瑶池仙境。 玉兔陪着嫦娥,在云里雾里,兜兜转转,终于看到了嫦娥当值的宫殿,婉华宫,长公主瑶姬的居所。高云之上,巍峨楼阁,飞丹凤,走灵兽,五彩霞光,贵不可言。 “这才是真正天上宫阙,姐姐算是苦尽甘来了。”阿玉酸酸道。 嫦娥笑了笑:“你姐姐是来受罚的,可不是来享福的。” “那也比整天面对万年寒冰好。”呆在广寒宫千年,阿玉是真的厌烦了,特别是嫦娥不在的这三个多月,她简直要抓狂了。 嫦娥转身不再看阿玉,落寞一笑,还是她连累了阿玉。 “姐姐,你有空,一定要多多回广寒宫。不要抛弃阿玉。”想到又要和嫦娥分离,阿玉鼻头一酸,眼泪哗哗地就流下来了,拉着嫦娥的手,央求道。 嫦娥愣了一下,果然阿玉还是舍不得离开她,嫦娥转身抱抱阿玉,承诺道:“姐姐一定会回来。你和哮天犬好好的,在广寒宫等我。” “真的?”阿玉不敢确信道。 “等我。”嫦娥在阿玉耳边轻语一声,然后拂袖转身,走进婉华宫大门。 哮天犬悄悄出现在阿玉身边,阿玉呆望着婉华宫,拽拽她的裙摆,提醒道:“阿玉,走了。” “姐姐,会不会受委屈?”阿玉惶恐道。 “宫主,让我带你回去。”哮天犬只答。见阿玉仍是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哮天犬无奈地叹了口气。“守在这里,又能做什么呢?” 阿玉不服气道:“至少让姐姐知道,我与她同在。” “那又能如何?”哮天犬嘲讽一笑道。他想起有一只狗也如这只兔子一样固执,但没能改变什么,他还是没保护好主人。 “你法力又低,胆子又小,你只会拖累嫦娥宫主。你还是乖乖呆在广寒宫好,免得给嫦娥宫主添麻烦。” “你这只坏狗!”从来没人这么说她,阿玉生气极了,一脚就向哮天犬踹去。哮天犬避过,阿玉使玉杵砸哮天犬。哮天犬轻松避过,还没收了阿玉的玉杵。然后,略施手段,几招就擒住阿玉。 哮天犬掐着阿玉的脖子,讥笑道:“你看看,你有多弱,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去保护宫主,天大的笑话。” 没像往常那样张牙舞爪,阿玉把哮天犬推开,带着哭腔道:“我跟你回去。”说完,逃一样地飞离。 …… 婉华宫,静室内。 “真奇怪。我那么可怕吗?他们一个个好像你进了龙潭虎穴,有去无回一样。”婉华宫外发生的一切,自然尽在瑶姬的掌握之中。玉兔表现出一副好像她会吃掉嫦娥的样子,很令瑶姬不解。好奇地问安静立在她身后的嫦娥。 “哪里的话!长公主最是慈爱,哪里会为难嫦娥?是阿玉多虑了。”嫦娥低眉顺眼,小心讨好,像每一个婢女一样。 “你这样真讨厌。”瞧嫦娥唯唯诺诺的样子,瑶姬莫名火大,顺手拿起最近的茶杯就摔。一声脆响,茶杯落地,四分五裂。 嫦娥看看瑶姬,怒气未平,再看看脚下的碎瓷,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弯腰收拾。 瑶姬看匍匐在下的嫦娥,嘲讽道:“王母果真好手段,把你驯得像狗一样。” 嫦娥抬眼吃惊地看了眼瑶姬,她满是不屑。心里一痛,仿若一只利箭穿胸而过,欲辩无言,徒留满心的苦涩。曾经,她好像也这样骂过另一个人,被践踏自尊,原来是这样难受。 嫦娥苦笑了一下,嫦娥,你活该。掏出一张丝帕,把细瓷一一拾起包好。确认地毯上没有残留碎瓷,嫦娥正要起身。瑶姬突然走下来,一把抓过嫦娥手里的包着碎瓷的丝帕,扔在嫦娥脸上。嫦娥没有躲闪,尖利的碎瓷刮在脸上,当即就是一条血痕。没什么血色的脸上,那一抹殷红,异常醒目。 “我看你还能忍到何时?”瑶姬别过头,冷笑道。 “长公主。”嫦娥惊呼一声,拉起瑶姬的手,摊开手心,裂开一道不浅的口子,鲜血直流,叹息道:“何必呢?” 瑶姬却抚上嫦娥洁白如玉的脸庞,用指腹轻轻摩沙,似怜又似怨道:“你又何必呢?” 再次,嫦娥低头不语。如履薄冰,忍让顺从,早就成了她的习惯。一个没有背景,法力低微的仙子在天庭不就该这样活着吗? “有我在,你还怕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我最是疼你的吗?如今,你这般小心谨慎地对我,知道我有多痛苦吗?”瑶姬托起嫦娥的下颌,让嫦娥看着她的眼睛,不许她逃避。咬牙切齿地问:“告诉我,我的嫦娥去哪里了?” “长公主,你在说什么?”嫦娥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瑶姬。 瑶姬突然松开对嫦娥的钳制,一把把嫦娥抱进怀里。“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海底,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你。很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瑶姬越说,嫦娥越糊涂。担心她?还怕见不到她?她们有这么好的交情吗?她怎么不记得。最后得出结论,瑶姬公主恐怕是犯糊涂了。“长公主,你冷静一点。” 瑶姬抱着嫦娥不放:“当初你为了替我报仇,不惜答应后羿的求亲,跟他下凡。这些我都知道。” 虽然不知这误会是怎么来的,但这个误会必须解释清楚,嫦娥挣开瑶姬的怀抱,认真道:“长公主,当初,我与羿两情相悦,才同意和他一起下凡,嫁他为妻。” “撒谎。你绝不可能爱上后羿。”瑶姬断然道。“还记得,你当初是怎样评价后羿的吗?你说,后羿这个人,虚伪奸诈,刚愎自用。” “羿,虽然有些粗枝大叶,不解风情,但对我很好,我怎么会这样说他呢?”嫦娥很不理解道。 “嫦娥,你疯了。”瑶姬惊恐地望着她,接着,又愤恨道:“一定是王母。” 说罢了,她又仔细地看了看嫦娥。看得嫦娥直起鸡皮疙瘩,瑶姬才开口:“你还记得,广寒宫琴舞相和吗?还记得我们的圆月之约吗?还记得我们的莫逆之交吗?你还记得我们相约生死与共吗?” 瑶姬咄咄逼人问出四个问题,嫦娥一头雾水。听起来,她以前跟瑶姬关系好好的样子,然而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在脑海努力搜索远古的记忆,突然想起以前听人说过,在她之前,月宫里住着位恒娥仙子,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她还曾好奇过呢! 顿时嫦娥豁然开朗:“长公主,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位嫦娥。” “不是?”瑶姬拔高音量,危险地看嫦娥。不经意间露出上位者的威严,嫦娥习惯性地低下了头。王母常常对嫦娥发火,每次,嫦娥只要低下头表示顺从,王母就不会和她计较。 看着嫦娥瑟瑟缩缩的样子,瑶姬突然大笑。“你都忘了。” 嫦娥看向瑶姬,本想解释,不是她忘了,而是瑶姬认错了人。 但瑶姬突然转身,冲嫦娥挥了挥手,无限疲惫道:“下去吧!” 嫦娥得令,老实地做了一个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婢女。本来,这就是她在婉华宫的本分,嫦娥自觉无可挑剔。 瑶姬看了看她手上还在流血的伤口,本来想让嫦娥替她包扎,她故意没施法止血。如今,她说走就走,留下她一个人,还受着伤。这种事,以前的她绝对做不出来。 “都是王母。”气愤不已,瑶姬一把掀了桌子。 然而,任凭她把动静闹得再大,嫦娥都不可能回来了。因为,趁夜摸黑,嫦娥去了真君神殿,那个神仙闻之色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