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分手吧。”南悦说。 叶修深吸一口烟：“这次是什么理由？” 在一起两年零五个月，南悦第七次提出分手。叶修对她的性格是了如指掌，但她脑内的奇思妙想实在是揣摩不来，叶修老觉得如果她打荣耀说不定能接手王杰希的魔道学者，再自成一派“魔术师”打法。 叶修某次对这点提出疑问，南悦思考一会儿，说，可能因为是双子座。叶修想起队里的包子，郁闷，我也是双子。 南悦沉默一会儿，耍赖皮似的发个吐舌表情，下线了。 “我做不来大餐。”南悦忧伤道。 叶修泪：“然后呢？” “我完成不了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夙愿，很挫败。”南悦继续说。 叶修呆了一会儿。 “你做的饭很有营养，绝对能白白胖胖。"他试探地说。这种时候，”我能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绝对是错误答案，是地雷。 事实证明扫雷他很有经验。 “也对。”南悦思索道，“但是不好吃啊！” “好吃啊！怎么不好吃。”叶修趁热打铁，“我觉得作为新手，你很棒了。我们再多试几个月，好不好？你看，妈她也是做了好几十年才有这样的水平……” 南悦恍然大悟：“那我们家是遗传的厨艺差。” 叶修搬出杀手锏：“不差，不差。你看姥姥姥爷。” 南悦放弃了。她叮嘱叶修：“如果特别难以下咽，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要把你养成胖娃娃！” 姑奶奶，谁还敢告诉你啊。叶修无奈。 第一次见面是网吧。雪天，姑奶奶跑到网吧避雪，上个机，就在叶修旁边。而叶修那时候准备进十区，精神专注，没怎么注意到，扭头舒筋时才发现小姑娘一动不动盯着他显示屏老久了，眼睛都不怎么眨。 小姑娘个子娇小，气质忧郁成熟，眉眼和唇颊却十足少女感。圆眼，长睫毛，还有褪不去的婴儿肥，又是有些青涩的模样。 叶修瞄眼她的显示屏，微信、文档，没了。 感情是来网吧写作的。叶修佩服。 ”姑娘，看什么呢？”他问，也是想提醒下姑娘眨眼睛，他莫名感觉姑娘眼球都要瞪出来了。 姑娘反应过来，疯狂眨几下干涩的眼，再睁开满眼是泪，她不好意思，脸颊飞快地火红起来，叶修极力忍住笑，抽了张纸巾给她。姑娘接过去，往眼下抹。 “谢谢。不好意思……我就是看到你操作，然后就看呆了……手残对大神都有那么点向往……”姑娘吞吞吐吐地说，她声音相对同龄人更低，吐字清晰，还是带些南方的味道。 叶修操纵君莫笑进副本，“多玩玩就不手残了，真的，不骗你。” 姑娘泪：“以前我也是相信的，但是我玩《刺客信条》这样的单机游戏，一场能同步失败10次。” 叶修惊的忘了操作。《刺客信条》他后来在嘉世硬件好点了有玩过，五小时通关全记录，还带看剧情，他以为这样的游戏难度并不高。 “后来我泄愤买了小说全套，我就写同人小说去了。”姑娘直白地表示自己真的是个手残。 ……是个人才啊。他在心里感叹。 “你玩儿的是散人吗？”姑娘问，急急忙忙添了一句，“叫我南悦就好。”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叶修发现她经常笑来掩饰不自然，但笑容很甜美，和她些微上扬的圆眼十分搭配。 “叶修。对，是散人，知道啊？”叶修随口问。 南悦侧了侧身子，控制好一个极其合适的距离，观察叶修的显示屏。叶修在和一个id为月中眠的玩家打副本隐藏Boss，因此压低声音说：“我哥是老玩家，有听他说起过，散人不容易玩吧……”她停顿片刻，自己接上，“是职业选手吗？” 叶修手下的君莫笑一个踉跄。 “是啊，你可真行，观察力太敏锐了。”叶修心里掬把辛酸泪，他和老板娘说他是叶秋都没人信，反倒是个游戏路人直接认出他是个职业选手。说好的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外行和外行也是有区别的。 “叶秋？”南悦迟疑一会儿，问他。 静默。 叶修击杀暗夜猫妖，转身严肃地看着南悦。余光瞥见南悦开着搜素引擎，输入栏里“荣耀 叶”，自然联想第一条是“荣耀 叶秋”。他彻悟，说：“叶修和叶秋听起来像，还是有区别的。而且叶秋会坐在网吧里打新手副本吗？” 南悦说：“这儿是H市，叶秋的大本营。”她断了叶修的后路：“好啦，你告诉我假名，我不把你说出去，扯平啦。” 叶修无言以对。 南悦继续戳他心窝子：“说起来，你怎么在网吧里熬夜打新手副本？” 叶修快昏厥了。 那是个彻骨铭心的掉马经历。虽说孤寂的夜里有个人陪伴的感觉很暖心，但叶修时时刻刻都得注意，身旁的姑奶奶查完他的百科，会不会再语出惊人，直接掀了他退役和嘉世内部的矛盾。幸好，姑奶奶她不是块通宵的料，在五点左右她睡着了。 写一章的文档没有保存，叶修简直操心，时间到了直接关机，文档消失，她上哪儿哭去？只好搜索网页微信怎么上传文件，压着鼠标的声音帮她保存起来。随后他将外套留给了姑娘衣着单薄的脊背，上楼休息去了。 下午叶修下楼时，望见南悦红扑扑的脸，就预感事情坏了。 南悦向他道谢，叶修忙说不用，举手之劳。南悦说，不急着穿的话，她可以帮忙洗一下外套。因为不仅衣服馊了，她早上醒来时外套落到地上，沾了些灰尘。老板娘听闻，问别的网管借了件外套，打发叶修出去买衣服，还给他预支工资。都做到这份上了，叶修也不好意思再拒绝，随意让南悦把衣服扔楼上洗衣机就好。然后他约苏沐橙把收拾好的行李带出来，就当买了衣服。 南悦倒是没照办，怀着愧疚的心情把衣服仔细洗净，边角也没放过，烘干、晾晒，之后就离开了。而叶修再次见到南悦，是全明星周末。 2. 南悦先发出疑问：“那些职业选手会不会认出你？” 叶修指向C区观众席：“坐那呢，看不见我。倒是南悦，你对荣耀感兴趣了？” 南悦好心情地笑：“一直都感兴趣，只不过不太一样。这次是陪网友来的啦。” 叶修联想她对《刺客信条》游戏深恶痛绝，却还是写着同人小说的喜爱，深觉她的确是有兴趣啊…… “你不回去吗？”南悦突然问。 叶修掐掉烟，他想南悦知道他退役的消息，看来是的确在关注荣耀。他也明白南悦观察力敏锐，看事情视野不狭隘，判断出被迫退役的真相也不是难事。他转身往场内走，示意南悦要不要同行。南悦答应了，跟在他右后方半个身位。 “回啊，当然回。”叶修说。 “很有自信嘛！”南悦调侃。 “那是当然，我们职业选手凭实力说话。”叶修也调笑。 南悦拉他衣角，他顺着南悦指的方向望过去，是A区的观众席，他点头表示自己了解，就听南悦接着道：“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就什么时候去给你应援打Call！” “……打call？打电话？”叶修问。 “加油的意思啦！走了，结束了问问老板娘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南悦飞快地跑上台阶，和叶修挥手后留给他一个轻快的背影。 叶修跟着她挥手，两秒后反应过来，这才朝C区走。 坏了，真的坏了。 然后南悦就看见新秀挑战赛第一场结束，叶修站起来鼓掌——她心里无语，下面坐的职业选手可是抛过去不少注目礼，但距离过远，要仔细看才能找到，幸而蓝雨战队队长也起身鼓掌，这才把他们目光收回来。 老板娘答应了一起吃饭，带着好友唐柔，几个人商量着被土著网友带去小店吃特色餐。南悦看着盐水鸭酱鹅烤乳鸽，眼睛又不眨了。叶修就坐在她身旁，手伸出去晃了一下，南悦的眼睛就跟着他手动，依然没眨。 在座所有人都无语了。“你笑死我算了。”朋友坦言说。南悦瞪她一眼，又用手去搓发红的眼睛。 “哎哎哎，别用手，摸过鹅腿呢！”叶修提醒她。 南悦朝他笑了笑。 3. “本来想下半年去G市的。”南悦抱着罐啤酒说，眼神清明，没人确定她是不是喝醉了，可她前头又有若干空酒瓶。叶修刚得知她是半个自由职业者，干的艺术这行，出去几年后就维持了个一年换一个城市的频率。 “H市也挺好的。”南悦继续说，出口的声音越来越小。这回能确认她是真醉，陈果也差不多，她们俩是唯二喝酒的。 叶修回答她：“H市好啊，生活安逸，景色美，待着挺好。” 南悦就软乎乎地趴在桌子上，幸而朋友拿几张纸垫了垫，不然脸上不知道要多少油印子。她往叶修那边凑，问他：“你喜欢这儿吗？嘉世都那样了！” “我又不讨厌嘉世。”叶修认真说。他对嘉世并无怨恨，也没报要他们付出代价的心理，但倒是理解苏沐橙、黄少天，以及现在的南悦对嘉世的怨怼，心中一暖。 “谁！谁敢讨厌嘉世！”陈果听见了，朝这边瞪，唐柔拉着她，S市主场，说不定周围都是轮回粉呢！而叶修不跟酒鬼一般见识，只缓了声音和南悦对话。 南悦后来听的眼泪汪汪，抽鼻子停不下来，叶修就安慰地拍拍她肩膀，被姑娘一把抓着手擦眼泪。结果第二天全明星他远远望见南悦，南悦不好意思跟他打招呼，跑走了。 “很可爱吧？”唐柔笑盈盈问他。 “……哎。” 职业选手挑战赛他代替唐柔打最后一局，上台瞥见南悦诧异的神情。南悦近视，看不见他示意的表情，就只好开了麦克，先说了句没事，再和杜明对话。 南悦很快反应过来，“没事”是和她说的。这下有些羞赧起来，就算四周无人知晓他们这仿佛暗语一样的隔空对话，肺脏像受了股春芽初萌的痛痒。 ……可是那个龙抬头！怎么也不是没事的样子啊！ 她不免担忧，又被全场呼喊“叶秋”的声浪吵的头疼，拉着朋友也先退场，却忘了和他们打声招呼。这一下也和叶修他们断了联系，总之，叶修在见到南悦时，已经是回到H市，并且着手准备回联盟的时候。 “当真是来应援的啊？”叶修无奈地笑。 南悦态度也很郑重，不光带上一些吃的，一叶之秋的手办、海报应有尽有，再细看，还是些绝版的老版。陈果都要被逗笑了，匆遽接过大包东西，让给南悦一个位置。 “最强粉丝就是你了。”陈果夸奖她。 南悦被夸这下感到不好意思，就决定用傻笑蒙混过关。之后她观察了一下网吧环境，便道：“作为训练环境来说，网吧的确不是一个好选择，我家的工作室场地大，也空旷，去那边训练吧？” 叶修道：“这也不方便，会打扰你工作。要不老板娘，租个别墅吧？”他冲南悦摇了摇头，又转身给陈果科普战队的建设工作。 陈果赞同，于是行动派老板娘当即拍板。 回首一下，叶修也觉得他们俩在一起是顺理成章。或许在家里是很多孩子的姐姐的缘故，南悦的体贴与关照太过自然，叶修也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被她照顾那么久。 南悦又是个熟稔后容易讨人喜欢的可爱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