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成他们是你江左盟的人?”她的语音平淡如水。 “那个时候江湖中还没有赫赫江左盟,当年的我也才刚刚治好了伤,尚寄居在琅琊阁中。”他也转向窗外,看着几片落红被秋风卷弄着,打着旋在地面上翻滚。 “你也许有些奇怪,为什么九安山返京那天给你的,卫峥妻子制作的香膏和你平时用的那么相似。那是因为香膏的配方是我缠着蔺晨研制的。最近一年多,蔺晨去南楚了,才请云姑娘依方而制,而她为了让香膏更加适应金陵的气候,曾对此方稍加改动,这也正是为什么你会觉得香膏用起来又稍有不同。至于那对老夫妇,他们是琅琊阁的人。”林殊转回身来面对着霓凰,明澈的双瞳映出窗外秋水粼粼。 “这么多年来,从我懂得情的那一天开始,对心中的这份情就从来都没有背叛过。这是一颗完完整整的心,从来都没有装过别的姑娘。”他的眸色悠远,内中浩渺正如烟波苍茫,说着这些话,将右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双眉微蹙。 “刚开始在琅琊阁的那个时候,想的都是要给你一个新的未来,想看着我的小姑娘每天都还能快快乐乐的。你那个时候只有嫩嫩的15岁,叫我怎么忍心不给你重新开始的机会。”他顿了顿,似乎忆起那段时光,有些艰难,于是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后来看着你征战沙场,风吹日晒,我就想着,战场上没有女子。一定要护住你的容颜,让你以后更易觅得如意夫君,”他低头一笑。“所以只好苦了蔺晨。” “再后来,一年又一年,看着我的傻丫头还总是孑然一身,没有人去疼爱,我的心中焦急可是却又甜蜜。那时候就想,情深入骨大概就是这个感觉吧。”林殊轻轻地把几根手指,搭在她交握在身前的手上,这次她没有马上躲开。他的目光凝住她的双眸,眼波像有一股吸力,却又异常的柔软。 “那逝去的12年我殚精竭虑,昼夜不息,为的是赤焰早日翻案没错,只是还有一层,是我许给自己的。蔺晨说我能活到40,也就是说若能早一刻翻案,就能剩下多一点点的时间,如若我的小丫头到那时候还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还是无论如何都忘不了我,那多一点点的时间,就能多疼爱她一点。”他眼中的星星一点一点地聚集,慢慢凝聚成流动波光:“因为我知道,我对你的疼爱,与这世上其他所有的人都不同,无人能及。而我的小丫头,不知会有多高兴呢。”他努力逼回眼中幽潭早已盈润的泪水,声音微颤: “这14年来的每一天,我都在想着你,每天醒来清醒后的第一个念头,一定是你。”霓凰慢慢地也抬起了眼睛,目光似乎含着迷茫。 “我对冬姐说的话你都知道了,那只是希望你的未来能随心而定,自己说了算而已,只要不是被迫,怎样都好。我护不了你的余生,却想护住你的自由,不知可不可以。”他的喉结滚了滚,又滚了滚:“我想要的太多,就算哪一天不在了,也还是想宠着你,就是喜欢看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喉结又是一阵滚动,那握着她的手也不觉加重了力道。而凝视着她的眼睛,眸中渐渐地温暖起来,暗流涌动。望着那张清俊又异常担忧的俊颜,她感觉自己的心也慢慢地跟着这股暖流,静静地被暖了过来。 “皇家的指婚随着世俗的荣耀去了,可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婚约,在七溪泉那里定下的,不要变,好不好?只有在你这里,我才可以不用那么聪明,这么笨笨的,也不会说话,你还要不要。”他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玉指。而她几次低下,几次又抬起头依旧委屈地看着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要我吧,行吗?”他的声音低沉又柔和,如流水淙淙入人心底。眼神却也一样委屈得要滴下泪来,湿气在眼眶里转啊转。 慢慢地,她低下头,闭上了眼睛,缓缓地点着头 “霓凰。”他上前一步,轻轻地拥她入怀。眸中淡淡地漫着一层水汽,喃喃地说: “你知道吗?这14年每次有姑娘想照顾我对我好的时候,我的心里面就会刺刺地疼,就想啊,这些所有的事情,要是我的霓凰在身边都会给我做的,谁稀罕你们。”他温然的话语带着一丝浅浅的鼻音。“我有我的姑娘。” 霓凰的双臂慢慢地扶上了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他猛地一皱眉,享受着这心头疼痛的苦楚,觉得心房和整个前胸此刻都疼得剧烈如搅,却又杂着欢喜的震颤让人彻底地满足。他只得屏住一口气,把头靠在她的耳畔,轻轻摩挲。过了好一会儿,直等到胸口的巨痛渐渐地退去了大半,他才又能接着说: “帅府没了,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没有了家,可是只有我知道,我还有。后来,他们都以为廊州是我的家,其实他们都错了,只有我知道我的家在哪里。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理不理我,知不知道我,我的家都在你那里。” 帘卷西风,一片红叶静静飞舞,飘落在了地上,又被风吹动,贴着光洁的地面断断续续地前行几步。他们紧紧地相拥,完全地贴合在一起,呼吸起伏。抚着她的乌发,他的声音温柔以极: “至于身份,这次就让我任性一次可好?我是真的对恢复身份没兴趣,这股朝局乱流也是不得已才置身其中的。天道悠悠,茫茫万劫,现在既然有机会离开,何必再引起混乱。该做的已经尽力了,最在意的东西也不在那里。”说到“最在意”这几个字,他停下言语,微微欠起身,秋水明眸凝望着她的眼睛。眸中柔暖的光静静溢出,拂尽了天地间一切的苍冷,而她轻轻眨动着双眸,忽然感觉院中言秋尚早,绿意正浓。 捕捉到她眼中的清欢,他扬起一片比月色还要美的笑颜,俯首在她的额上轻印着自己的薄唇。细腻的触感顿时舒展欢畅在心头。可只片刻之后,他却嘿嘿地笑起来,挺起身子道: “你知道我是一个多么喜欢自由自在的人吧,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机会可以摆脱世家身份,哪能放弃。这个乱摊子就交给水牛去收拾好了?反正坑他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现在他已经被骗上了船,咱们俩就一起跳船游走好不好。”他的眼睛弯弯地笑望着她。而她撅起了小嘴,眼神中却也有了丝丝的笑意。 他却又轻叹一口气,眼神柔柔地摄着她: “我能活着的每一天,都不要再被扔掉,好不好?” 她深深地把头埋进他的颈弯里,嘴角渐渐地向上翘起了一个弧度。而他只顾抱着她轻轻撒娇似的晃着,直到感觉着怀中的人儿又轻轻地点了点头。才又更紧地抱着她,紧紧地,像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血液里。嘴角也慢慢地向上弯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头轻轻地动着,动情地说: “天地之大,可只有你入了我的心骨。” 天地温柔如寂,她只是伏在他的胸前,听这颗心为自己专心地跳。 庭院泉水淙淙,淡香清远。他闭了一会儿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等此案审结,我们就马上离开好不好?林殊哥哥带你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无论还有多久,天天都对你可好了,好不好?”他又轻轻地吻着她的额头。任她躲在他的怀中甜甜地笑。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接着说:“总听你说什么,抚仙湖烟波浩渺,湖边沙白如雪,群山峻秀,陡岩孤绝,湖鲜更是一绝。这几天老吃窝头,越发想吃抚仙湖的抗浪鱼了,或者带我去吃鲜的抗浪鱼好不好?”她不语,他只好又撒娇似地晃着,直到感觉怀中的她又轻轻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