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王爷不放心郡主的身体,特派来4名侍女,正在门口下马。”霓凰和苏兄对视一眼,心道:看来青儿真是长大了。 穆府之人平日出门很少备车,无论男女,都早已习惯出门策马而行。4名侍女虽为女子,但毕竟出自王府将门,个个飒爽。都是一身利落的劲装,一早策马疾驰而来。见了郡主齐齐地跪下行礼,一色的玫瑰色衣裙,个个俊美,煞是好看。 “其实本郡主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既然已经来了,你们今天就住一晚,明日一早就启程先行回去吧,对王爷复命时就说我素不惯人服侍便了。此地清幽,本郡主很是喜欢,过几日等大好了再回去。”霓凰温和却又不失威严。 “是。”侍女们齐声爽脆应到,行礼退下。 “这下今夜兄长可以放心地,好好休息一晚了吧。只是有她们在,也不好和兄长显得太过亲近,还是明天一早就让她们回去的好。”她笑。 “都听你的。”他也笑。 霓凰今日有侍女服侍,苏兄按照霓凰的吩咐,饭后睡过午觉后才来到院中。却看到景睿和豫津还在院中坐着,只是他们见到自己出来只敢在远处观望,还默默地随着自己的走动转着头,待自己看向他们时,却又慌忙各自将头转开,不禁好笑。于是信步过去站到他们面前。这两个人却还是坐在那里愣愣地看着他,完全忘了行礼。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林殊垂眸清朗一笑,率先开口。 听到他说话,这两个人才仿佛有生气注入回归到了人类。 “你真的是林殊哥哥?”豫津竭尽所能地大睁着眼睛。 “你后背右肩胛骨下面有颗痣是不是啊?上次你掉到河里,把你救上来,烘干衣服的时候发现的。还有你,谁都说你温良忠厚,可是9岁那年却偷拿了我的湖笔,为了免你挨顿揍还是我和姨母说,是自己带出去不小心弄丢了。这事儿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吧。”林殊唇角一勾,淡然浅笑。 “你居然偷过东西?”豫津转头夸张地看着景睿,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景睿只得伸过一只手,把他的头缓缓推回到面向苏兄的方向。 “其实就算你们昨天没有发现,我也是打算在走之前告诉你们的。以前你们都还只是我的小弟弟。可是这两年发生这么多事,你们已然是我林殊至交的朋友,没有再欺瞒的道理。只是,为免朝局再凭添什么不必要枝节。我的身份不希望再有更多的人知道罢了。景睿,知道了实情,我想你的心里面才可能会更好过一些是吧。去年的事,终究对你不起,你能原谅林殊哥哥吗。”林殊看着他,真诚的目光晕着几分恳求。 “兄长。”景睿拱手道:“那件事本身就是景睿该有的成长,何来抱歉?况且景睿明白,月前说服家母首告,虽然是与雪冤有利,却也是因为只有首告有功,才能法外施恩救下谢氏一门,那时首告并非没有别的人选,且雪冤的关键根本不在乎谁是首告。雪冤之路虽然依然凶险,但是那时经兄长多年筹谋,早已胜券在握,试想如若没有兄长的仁心,动了斩尽杀绝之念,现在的谢氏一门恐怕早已株连入狱等待结案后处斩,你实际上是母亲,胞弟和整个谢氏一门的恩人。当年谢侯爷屠尽7万赤焰,而兄长却因为顾念家母还能想着保全他的儿孙,如此胸襟气度,古往今来,罕有匹敌。更何况如若没有兄长,难道景睿会比现在更加地幸福快乐或是明白事理么?兄长高洁,人中楷模,能得遇兄长,实为今生不幸中之大幸。”景睿说完深施一礼。 林殊含笑点头:“楷模实不敢当。你生性旷达温厚,这次去过了南楚,想必很多事情已经比为兄看得更加明晰透彻。” 景睿微微蹙眉,随即又轻浅一笑道:“以前我只觉得忠君爱国,孝顺双亲是一件根本不用思考的事情。既然次序已定,守住了伦理纲常自然就是在做正确的事情。直到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垂下眼眸,转背过身去:“我曾经在城门口以梁人自居,讥讽楚人。那时只觉得家国大于天,只要于家国有益,便再无不妥,为了家国就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献上。可后来得知两国在我身中,若按纲常,似乎更应按父系来算。我说的那些话和做的事,不管有意无意,在客观上是不是都是背叛?还有我那三位父亲,生之恩,养之情,无论真情假意又该看重那一边?”景睿抬头望着远山上的一处绝壁,神色蔚然。 林殊上前几步,与之并肩:“其实人生不过是在各种悲喜交集处,寻求一条归真返璞的路罢了,只是有时难免跋涉长途。你是个明白人,当不会为这世界的纷杂自扰。”他远望长天:“天下邦国一时兴起,一时消没。所幸在其上还有道义可以作为指引自己的方向。国家也罢,纲常也好如若没有便会大乱,可是说穿了,那其实都只是实现方向的手段,是可以提高效率的手段。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只要居心至纯,不把手段当作目标,此心自会寻见天道中的快乐和安然。”林殊浅笑清明,瞳孔深处却蕴着春华明耀。 景睿点头,转身面向林殊,展颜一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景睿明白了,不错,人道之上还有天道。古往今来的道德习俗和法律典章也就是人道,会随着时代的特性和立场而变化,只有天道却是亘古长存。以真理和公义滋养自己的心,把别人的利益看得和自己的利益一样重要,在力所能及的事情上无愧于心,此生足矣。” 林殊也转过身来,笑容宽厚:“是了,不必自苦。” “不过,林殊哥哥选择不回归庙堂,那霓凰姐姐。”豫津欲言又止。 “这的确是对不起你霓凰姐姐。不过我们已经打算结案后即刻归隐了。到时候寻个地方成亲,请你们来喝喜酒。太子走不开,以前的故旧,也就打算请你们几个了。” “我们一定去,林殊哥哥放心,我肯定帮你拦着让别人都闹不成洞房的。”豫津咧着嘴大声笑着。 “小声点。”景睿扫一眼远处的侍卫,小声提醒着。豫津一缩肩膀,赶紧捂住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