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府的宗祠巍峨古朴,典雅却又庄严。正院是一个宽敞的正方形院落。正殿坐北朝南。院子的左右两侧分列着多间可供洗浴的偏殿。南面正对大殿则是两间盛放物品的前殿。除了北侧的正殿之外,其它的殿宇均不能直接进到院子当中,而是由一个凹字形的长廊联接在一起。长廊只在院子南侧有出口与北侧大殿正门遥遥相对。大殿西侧的偏殿供男宾沐浴,东侧则供女宾沐浴使用。因此长廊面向院中的里侧均由细细的通天落地的竹帘遮蔽,如此既可通风透光,又可阻挡视线,以保障洗浴宾客的私密。所以从侧殿而出的宾客均须沿侧面长廊行至南侧长廊后方可由正中的廊门走出,或穿过大院,进入宗祠,或走出宗祠正院。 霓凰盖着红盖头在侍女的搀扶下沿着庭院东侧的长廊向南行去。窸窸窣窣的声响中,心中也是扑扑乱跳。却不想不知不觉间,透过盖头下面的缝隙,却隐隐觉得竹帘外平日肃穆简洁的大院今日仿若璀璨异常。收起扑扑乱跳的心,终于难掩好奇,她偷偷掀开盖头的一角,扒开竹帘的一条缝隙凑过去眯起眼睛向外观看。却不觉轻轻地惊呼一声。 院子当中一条红色的提花地毯从南面门口至北面正殿大门口将院子分成左右两半,这本是意料中的事。可是就在这分成两半的院子当中,却不知是谁,用一盏盏灯烛摆成了殊凰两个大字,填满了宽大院子的整个地面,殊字在左,凰字在右。每个字均由百多个灯烛拼成,而且每个乳白色的细沙灯烛上面还都用心地罩上了一层霞影红纱。直映得整个院子顿时肃洁明亮却又喜气洋洋。总以为今日来不及布置了,却不知是谁,居然想出了这么个简单却又如此让人震撼的布置。可比普通人家只挂几条红绸,几盏彩灯的婚礼,不知要显得喜庆大气多少倍。 “郡主,吉时快到了。”奶娘在身后催促着。霓凰急忙放开竹帘,暗自悄悄地吐了吐舌头,拉好盖头,复又迈着莲花碎步,继续慢慢地向前走。 婚礼的仪式简短而庄重。所有的人沐浴更衣后分列两边在宗祠中静候。 “吉时到。”随着主婚人一声响亮又明澈的呼喊。 两位着厚缎喜服的新人长衣曳地,拉着红色花球的两端红绸,沿着早已铺好的朱红色什锦提花地毯,由南向北,穿过曳曳的灯海,一同缓缓地向宗祠行来。灯火繁明映在脚旁,明月柔光洒在人的身上,梦幻,温馨却又炽暖而欣和。苒苒几盈虚,澄澄变今古。多少年戎马生涯,这一盏盏柔和的明灯恰似一个个曾经的热血兄弟,一位位英灵在天的祝愿。 “他们两个人走起路来的感觉,怎么和一般的新郎和新娘感觉那么的不一样呢?”豫津凑在景睿的耳边悄悄地说,目光含着几分疑惑。 “新人走过来行礼当然要走得慢一些,这是为了以示庄重,他们走得一样慢啊,有什么不一样?”景睿微微侧头。 “哦,明白了,”豫津睁大了眼睛:“我从来就没有见过步伐这么一致的新郎和新娘。就像排练过好多回一样?他们彩排过吗?”豫津轻轻掩着嘴唇。 “这么仓促,怎么可能。”景睿又侧头耳语:“他们两个都是将军,军营里行军一步迈多长的步子,那可是有明确规定的。”他微微点头,眼神笃定。 “哦,对啊。”豫津恍然大悟。 当所有的人都按照次序归位站定后,证婚人宣布新人行礼. 一拜天地:感谢上苍赐予生命,四时,人世繁华。林殊和霓凰面向殿外高天厚地深深拜下。 二拜高堂:感谢父母先辈养育之恩,立身教化,遗泽尤存。二位新人转身面向殿里的众多灵位,肃然拜下。 夫妻对拜:天地为证,从今时起夫妻名份已定,互敬互爱,至诚相随。二人分别左右转身直面相对,一同恭敬拜下互礼。 “礼成。”蔺晨表情庄重,正言宣告。 三拜之后,霓凰在侍女的搀扶下先行回房。穆青和蔺晨吵着要去闹洞房。事实证明,信誓旦旦的言豫津根本拦不住,虽然仓促,可是这两个人闹起洞房来,麻烦过成百宾朋,简直令人防不胜防。饶是江左梅郎,也不再觉得自己智机无双。林殊只叹年少时锋芒太过,一个个婚礼上总是自己挑头,想出点子折腾新人,大概苍天有眼,今天终于回报己身了。只可惜今天景琰不在,他在心中不止一次地这样想,十几年前的水牛可是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过,只要有他,也只有他才能拦得住别人来闹洞房的。好不容易劝走蔺晨和穆青去前厅小酌。林殊这才得以抽身进入洞房。 不知不觉,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房门前的调侃声渐息,小院又恢复了宁静。门吱呀一声开了。霓凰盖着流光锦的红盖头坐在床上,心突地一跳。看见一双穿红鞋的大脚径直向自己走来。不知为何,居然就发起抖来。盖头也开始轻轻地抖动。好丢人,穆霓凰,发什么抖啊,你可是女帅,快停下来。霓凰在心里喊。可是越要稳住,却似乎是抖得更加地厉害了一些。忽然间眼前一亮,盖头已经被人用称杆掀起。慌乱间她抬眼看到一张英俊非凡的脸,只是那张脸虽然笑意盈盈,其实却早已和自己一样羞得通红,心中登时安慰不少。正想开口叫林殊哥哥。却突然被人一把捂住了小嘴。只听一个温柔的声音说:“让为夫先开口,霓凰。”轻掩朱唇的那只手,这才缓缓地放下,轻轻握住她此前忽然不知该放到哪里才好的十指水葱。只听那个声音接着说;“民间风俗,在洞房里谁先说话,谁就要被另一个一直欺负的。”语气柔和似流水淙淙。 第一次听到他说“为夫”这两个字,她的脸色登时红得直像那深色的牡丹花一般,又听到了后面的话,便只顾把头垂得更低,明眸微睐,怯怯地说:“那,林殊哥哥就不怕被霓凰欺负么?” “我巴不得。”带着些许磁性的鼻音,他轻轻地回答。 “霓凰,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你。”这声音分明有些哽咽。 “我知道。”她微微抬眸望向他,眼波柔静,光华流离。 “是啊,你都知道。”那张尚未褪去红晕的脸上带着暖暖的喜色,眸间却分明噙满了泪,却又马上转头偷偷拂下。 “林殊哥哥怎么啦?我现在可没有欺负你。”她的低语清润柔暖,眸色朦胧地投向他这边,几多娇羞无限。 “我是被我的霓凰给美哭的。”扑哧一笑,他的眸光几许清俊温然。 “哦。”眉眼如初,美人蓦地浅笑如花,似芙蓉初绽。 轻轻印上她的唇,纠缠辗转,唇舌轻柔细腻的触感和从容的力道酥酥麻麻地熨帖着两人颤动着的心间,几番厮磨,轻轻地撕咬和纠缠。不多一会儿,温软的唇瓣渐渐挪开。一股温热伴着悸动继续延展蔓延到了彼此的心间。 突然,林殊又一次捂住了霓凰的嘴,警觉地眯了眯眼睛,用手指指窗外的房檐。顺着他的手向外望去,霓凰也依稀看到有什么东西贴合在窗前的内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