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清楚了,在这个社会上要生存下去,就得发挥你的优势,或者把你的优势发挥到最大化,而劣势便不得不藏着和掖着了。
上一世的我,认为学历文凭和海外留学生的身份是我最大的优势,便自信满满地带着它们招摇过市,在网络上如天女散花似的向我心仪的公司递着我引以为傲的简历。
然而在这一世,上一世的优势瞬间转化为劣势,无法再用文凭去找工作了。这一世的我,经过深思熟虑,半个多月来对自己的了解、认知以及萧金筠的相关建议,得出一个结论:我的优势就是有一张非常好看的皮囊。当然还有一个优秀的灵魂,能力我有,信心我有,实力我也有,缺的只是一个让我展现自我的平台,只要给我一个平台,我就能将我的力量发挥出来,实现我在工作岗位上的价值。文凭不能用也不管用了,只能好好地将这张皮囊加以利用,简而言之就是先用这张脸去获得老板的好感,再用实力去说话。所以这种网络投简历见不到老板的工作不适用于现在的我,现在的我只能走出门去与老板们亲自面谈了。
废话不多说,这几日我便游走于常齐各大街头巷尾,四处寻找工作机会。
我鼓足了的勇气,积攒起来的劲头以及对自己皮相过于的自信,通过这连日来的走街串巷却让我备受打击。原本想着只要有人愿意给我一个平台,我一定不会辜负他对我的期望,可现如今我连平台的边角都未触碰到。原来这个社会并非完全看“脸”的社会,还是要有学历或者“人脉关系”的加持。也许骨子里还是印着上一世残留下来的高级知识分子的骄傲,毕竟上一世读书读了整整二十一年。纯靠卖体力的活儿我不愿纡尊降贵,觉得那深深地伤了我读书人的自尊,纯凭脑力的活儿我目前的学历远远不够,连敲门砖都没有,半体力半脑力的活儿你考虑人家,人家不一定考虑你,很多地方人家又不缺人。我稍微满意点的工作,人家要深思熟虑一番,考虑好几天以后便没有以后了。人家满意我的,我也要再三考虑一下,考虑来考虑去还是觉得自己还没到一定要去干那种又苦又累的活儿不可的那一步,再说,我这经历严重车祸后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体力劳动。
目前来说,我是个虚壳子,走路走远了喘得慌,走路走太久累得慌,和老板们谈久了就眼花头晕的,我不禁感叹:还是得将养一阵子,再出来江湖晃荡,否则,江湖还没见到,就一头栽倒在江湖外了。
今日晚饭过后,我在家中躺在床上,双手枕在头下,眼睛盯着天花板,放空自己,这十几天找工作可耗了不少精气神,我得好好地休养休养,一个人在家,没有人打扰,冥想便是最好的精神修复的方法。
凌老头和罗老太还没有回家,他们比我忙。社区干部知道了我们家的情况以后,帮助凌老头四处张罗,在某单位当保安守守仓库或者守守大门,工作轻松责任不重。然后闲不住的凌老头又利用业余时间帮街坊邻居们做做水电工,修理修理房屋的一些简单设施。凌老头做事细心,为人善良热情,所以街坊邻居们有什么事都喜欢叫上他帮忙处理,每次也会送些粮油米面、果蔬肉禽,鸡蛋鸭蛋等,时间长了,大家知道凌老头家的情况,便不仅限于给物品了,时不时塞一些钱给他,凌老头当面一般拒绝收钱,后来有人便把钱塞在蛋盒子里,菜叶子里,他们是想着法子在帮助我们家。罗老太则在社区的安排下在附近的街道里面做清洁工,工作时间稳定、任务也不重,不过罗老太想着家中的重担,她在晚上的时间或者休息时间去别人家或者单位里面搞卫生,赚点外快。因此,两位老人比我这个年轻人还忙碌的多,自我出院以后,他们陪了我几日,之后晚上都很少回家吃饭了,要不就是匆忙用了几口饭便又出去干活赚钱去了。想一想,我倒变成社会蛀虫了,名副其实的啃老一族。
原本想冥想放松一下,可看到空荡荡的小房间,想起了两位老人,冥想的打算便落了空。冥想变成了自责。
唉!林夕,你怎么混成这般模样了!上一世虽说也啃老了,可他们有充足的实力让你啃,而且之后,至少你还是有一份工作,付出了努力,做了点贡献嘛,不是纯啃。可这一世,这两位老人哪经得起你这般啃啊,会把他们两把老骨头啃得渣都不剩。
我正在自我怀疑、自我审视、自我检讨之时,大门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从床上爬起,神色恹恹地开了门,只见萧金筠一脸灿烂的笑容站在门口,我看到她脸上的笑容闪花了我的眼,不好意思,这几日工作没找到,心情不好,就不陪你笑了。我没有与她打招呼径直转过身,又有气无力地往床边走,重重地倒在了床板上。
萧金筠跟着我进了房间把门关上后,搬来一张小木凳坐在床边,脸上不禁充满了关切的神色:“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这几天找工作有点累。你吃饭了吗?”作为朋友还是要关心一下。
她点了点头,紧接着她又关心地问道:“你工作的事怎么样了?”
我不禁叹了口气:“唉,暂时没有什么消息。”
她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后,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仿佛怕我听不清:“我有一个姐妹的朋友的原上司现在出来单干,准备开一家房屋中介公司,现在正在招兵买马,你有兴趣吗?”
房屋中介?这个领域我不熟悉啊,嗯,不过,以我的接受能力和智商,可以学嘛,不是问题。姐妹的朋友的原上司,这个关系有点复杂,为什么会想到我呢?我不禁歪着头好奇地看向萧金筠。
她仿佛看出了我的顾虑:“是我姐妹和我说起这个人,说这个人之前还追过她,当时看不上他觉得他土里土气,拒绝了。谁知道没过多久他竟自己当老板了,感慨自己眼光不好吧,我多了个心眼便多问了几句,知道他正在招人,首先就想起了你,房屋中介,应该主要工作就是带人看看房子吧,体力方面也不是很辛苦,而且你能说会道的,长得也帅应该很得女孩子青睐吧。所以我就过来赶紧和你说,看你的想法怎么样。”
我一听面带了然的笑意,若有所思地看着萧金筠,她说只是被凌以礼的品性吸引,我看还是藏了一点真实想法,没有对我说实话啊,她看上这张脸的几率应该占了百分之六七十的原因。
她被我盯得极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不明所以,又莫名其妙,更多是腼腆害羞。
算了,别逗她了。我收回注视着她的目光,淡淡地说道:“我觉得不错,不过,他欢不欢迎我?”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明天去这里和他谈谈。”她从小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脸上挂着红晕,满是开心的不加掩饰的笑容。
我接过名片,“家顺房屋中介公司”,董烨舜总经理,位置:常齐市丰华区陵水街道257号。
丰华区?我的DNA跳动了起来,心底那股被掩藏的小火种开始活跃,有一股燃烧之势,田心家住的就是这一区。
瞬间后,我狠狠地摇了摇脑袋,不禁露出自嘲的笑容。
你在想什么,且不说田心已随她妈去了北京,现在她在北京上班定居,就算她原来的家住在同一个区,她爸爸说不定也搬家了,再说区域这么大,怎么可能还能碰上呢?即使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遇见了,你的样子,她没见过,根本不认识你,你要是主动和她打招呼,她反而会觉得你是个奇怪的男人或者精神病患者吧。
萧金筠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我拿着名片后的表情,我的表情和细微的动作都进入了她的眼里,她不明白我为何看名片也能看出一脸忽喜忽悲,情绪起伏不定。她对我又产生了那种看着是这个人却好像在看另一个人的灵魂的诡异的感觉。她为自己有这种感觉而骇然,她将这种奇怪的念头强压下去,怎么可能?不可能,这是聊斋故事里面才会发生的事。
第二天,我便带着名片去往“家顺房屋中介公司”,说是个公司其实是个当街的小门面,正在装修,牌匾已挂上。
董烨舜听说我的来意,又听说我是他曾经追过的女孩推荐过来的,忙搬了两张方形塑料凳到门面门口,邀请我坐下。
第一次,面试在嘈杂的装修环境下,在街道旁,坐在两张简易的凳子上开始了。
董烨舜首先问了我之前干过什么,反正想着他对我不熟悉。我便胡诌起来,尽量往房产这个方面靠,比如我在咖啡店打过工,我就说成我在物业公司当过业务经理,比如我在酒店当过大堂经理,我就说我在西餐厅做过楼面经理,比如我在工地建设项目上待过,我就说我在建筑公司干过,对房地产的建设有点了解。我谈的都是林夕的过去,凌以礼的过去我一点都不知道,便闭口不提,免得说多错多。
董烨舜,圆圆的脸庞上面长着一双极具特色的小眼睛,眯着眼看着你的时候,感觉他似乎想看透你,但他脸上始终挂着弥勒佛似的笑容,给我一种感觉,笑面虎。这种人仅从面相来看,我觉得是一个做生意的人,透着一股奸诈与精明,当然仅限于小生意。
我在侃侃而谈的时候,他从不打断我,只拿那双眯眯眼盯着我看,似想通过面孔的细微表情或者我的眼神来判断我是否说假话,戴着一副审视的眼镜来看你,间或上下打量一番你,让人感觉不是很舒服,可我是来找工作的,又不是来找另一半,不需要感觉良好,差不多就行了,再说,我也只把他这里当作临时过渡的地方,先确保自己有一份收入,我现在追求的不是美好的梦想和所谓的职业规划,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生存下去,不再靠两个老人出卖体力劳动来养我。
对于我的讲述和经历,他似信非信,最终他拿出一份劳动合同给我,笑道:“你的经历丰富得很,我觉得挺适合我们公司的,我是一个爽快的人,今天就把合同签了吧。”
我惊讶地看着空白合同,这么快的吗?不需要看我的学历?这也太随意了吧?不过转念一想,一个街边门面,需要你多高的文凭呀。再说了,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应该不会到这里来工作吧。
我拿过合同,习惯性翻开来看,简单的三页纸,也没说太多,约定了薪水和各自的责任,还算是一个比较标准的劳务合同吧。前三个月无基本工资,仅有提成收入,按照房屋出租中介费的百分之七十,房屋出售价格的千分之五,三个月试用期过后公司买保险,基本工资1500元,提成为租房不变,售房为中介费的百分之四十,根据业绩增长的幅度还能提升基本工资。
他见我认真地看着合同,纳闷的很,心里直犯嘀咕,一个高中毕业生,能把合同条款看明白?还是在这里故弄玄虚,假装自己很有文化,很懂内行,给我一个下马威?他正想着,见我抬起了头,立即又恢复了笑容,满脸横肉笑起来,那张脸显得更大了。
我签过字以后把合同递给他:“这份合同约定的比较详细,工资标准、提成部分、公司的基本责任都有,我已经签了字了,这个劳务合同我们是一年一签吧?”
他稍微怔愣了一下,答道:“待你转正后,我们可以根据双方意愿,三年一签、五年一签都可。”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嗯,董总考虑得还是挺周到,从这份合同的拟定来看,您这个公司还是挺正规的。”
“哦。”董烨舜拿过合同,被表扬得有点莫名其妙,我这个公司难道看上去不正规吗?他忍不住又摸了摸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