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安点点头认同道:“是的,我发现了,他第一次来,我看他用完的纸巾折成小方块放在一旁,与夕夕的习惯一样。”
侯芸怡激动地说道:“他爱吃鱼肉,但凡餐桌上有鱼肉,夕夕第一筷子肯定是夹鱼肉,还要把鱼汤倒进饭里拌匀,他和夕夕的习惯动作如出一辙,他喜欢吃羊肉,越膻越喜欢,他还喜欢足球。对了,我刻意没有引导他坐的位置,他下意识走到的是林夕常坐的位置上。我现在回想起他第一次来,安静地坐在客厅里的样子就像夕夕心中有事坐在那里一般,那种表情,那种气场,那种氛围,简直一样,所以,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夕夕的重影。”
林慕安接着说道:“还有田心,我觉得很奇怪,凌以礼之前从未见过田心,为什么田心会觉得与他似乎相识了很多年?田心也觉得他身上有一股由来已久的熟悉感,田心是夕夕的朋友啊,怎么会和一个撞死自己好友的肇事者有一种故人的感觉。这不得不让人生疑。而且,我看这个凌以礼不像没有记忆的人,按道理说,失去了记忆的人会很慌张吧,没有了过去,他难道不会急于寻找原来的自己,想知道自己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吗?可我看凌以礼镇定自若,处之泰然,我提到他失忆的事情,他不慌不忙,似无所谓,似不急不躁,更让人疑心的是,他竟然和一直与他相伴的,与他共患难的女朋友分手了,却选择一个与自己素未谋面的田心。”
“你是不是也怀疑,他是……”侯芸怡紧张得声音都颤抖了。
林慕安眺望窗外,幽幽地说道:“我怀疑,可是”他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这种事情太玄乎其神,没有科学依据,纯粹只是我们的猜测,也许一切都是凑巧呢?也许凌以礼对田心是一见钟情,田心对他是一见如故,两人气场天生就很合拍,心灵契合。正因为之前他们没见过,如果见过的话,说不定凌以礼现在的女朋友就是田心了,没他前女友什么事了。还有这些生活小细节、小习惯,有些人可能那么巧就是如此相像呢?喜欢吃一样的东西,喜欢做一样的动作,喜欢给同样的表情,中国十几亿人口,原本就有很多面貌、性格、内核、心灵相似的人,也许就这么巧,这个凌以礼和我们的夕夕除了面貌不同,性别不同,内核非常接近,以至于让我们产生了错觉,错以为凌以礼就是夕夕。”
侯芸怡失望地一屁股跌坐在床头,双眼空洞无神,声音有气无力:“如果他是夕夕多好,至少我们还有一个盼头,还有一个希望,觉得夕夕在我们身边,她没有离开我们,她一直在我们身边守着我们,陪着我们。”
林慕安走上前,轻轻地揽住侯芸怡:“唉,芸怡,你别再想太多了,忧思过深的话,你的心脏病又会犯了,医生说过,你要放开怀抱,开心点,愉快点,多想想快乐的事,多做一些让自己身心愉悦的事,那些烦恼,那些过往,那些伤心的事尽量不要去触碰。”
侯芸怡顺势抱住林慕安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慕安,夕夕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啊,是我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啊,我怎么能不去想她,我怎么能不去思念,这个房子里到处都充满着她的气息,我每到一个地方都能想起她的音容笑貌,你把她的照片都收起来,你把她的东西都藏起来,没有用的,她已在我脑海里,已在我心里长存,看到她喜欢吃的东西,我都会不自觉想起她,要我如何去想快乐的事,我只是不想你难过,所以压抑着我对她的想念,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她。我做不到不想呀,如果犯了心脏病,就让我去天上陪她,我愿意。只不过我又舍不下你,我好难啊。”
林慕安抿紧了嘴唇,眼泪沿着脸庞滑落下来,从眼眶里掉下来,有的滑落到嘴里,苦苦的,有的滑落到脖颈里,冰凉的,有的落在了侯芸怡的头发上,浸入她的发梢,化成了水消失了。
林慕安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哽咽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好好地活着,才佯装没事,在我面前和在我后背是两副模样,我知道你憋得辛苦,我都知道,可是,你不也是我在这世上最深的牵挂吗?为了我,为了你爸妈,你也得好好活着,健康地活着,不能再让爸妈受我们同样的苦,至少也要等他们百年归老了以后,我们才能想自己的事。好不好?”
侯芸怡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林慕安抹掉脸上的眼泪:“既然,这个凌以礼和我们的夕夕那么多相似之处,你就把他当成我们的儿子,也算是一个精神寄托吧,我和这个凌以礼交谈两次,每次都相谈甚欢,这个年轻人不错,品性端正,有想法,有志气,有执行力,有责任心,如果没有夕夕的事情发生的话,我想我能够和他成为忘年交。现如今,他自己也想赎罪,本性也不错,与夕夕又多有相似之处,要不我们就把他当自己的儿子,我也想着,干脆就认他为干儿子,我们摆一场酒,搞一场正式的仪式,这样的话,他过来住名正言顺,有他陪着你,我更放心了。”
侯芸怡惊讶道:“你都想了这么远了吗?”
林慕安正儿八经地说道:“嗯,我深思熟虑过了,如何让他名正言顺成为我们的儿子,就是摆场认干亲的宴席,这样他住过来,也没有闲言闲语。”
“可是这样妥吗?”
“有什么不妥的,只有我和你还有我们的律师知道他是撞死林夕的肇事者,其他人又不知道。”
“可是有心人只要稍微查一查就知道了呀。”侯芸怡微蹙眉头,“再说了,你认他做干儿子,相当于你的遗产多了一个继承人,你的那些弟弟呀、姐姐呀、侄子们呀不会吵翻天吗?”
“只要你我开心就好,管他们干什么?”林慕安拧紧眉头,不快地说道。
“可是,凌以礼呢?他莫名其妙成了你干儿子,然后莫名其妙被那些人查来查去,说不定还会去威胁他,骚扰他的生活,你不把他架在火上烤吗?”侯芸怡提醒道。
“你说的也是,而且现在的以礼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心理准备去应对他们,自己的事业刚在起步期,很多事情焦头烂额。”林慕安摸了摸下巴,“认干亲这件事可以推一推,等到我们之间感情深了,以礼的事业上了轨道,他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就可以顺理成章了。”
侯芸怡赞成道:“是啊,而且你就和他见了两面,其他的事情也是听别人调查回来的,再给时间多观察观察,等到时机成熟了,自然水到渠成。”
“嗯,好的,这件事就依你,现在这个阶段,我可以让他多来我们家陪陪你,看看你,正好集团有些事情我也可以与他多探讨,听听他对事情的看法,我发现他的想法挺新颖,看事情也看得比较通透。”
“行。”
我在书房里面百无聊赖地等待着爸爸,又不敢四处张望,又不敢到处闲逛,只得傻呆呆地坐在窗边看窗外,放空头脑,陷入神游状态。
当爸爸走近我的时候,我毫无知觉,直到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头我才反应过来。
连忙与他打招呼:“林叔叔好。”
爸爸轻声地笑了:“你在这里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有时偶尔放空一下脑袋,觉得人精神会好很多。”我呵呵地干笑道。
爸爸瞟了瞟我,然后坐到沙发上说:“新绿洲的事情,你去办就行了。资金服务的流程你如果走顺了,就推广。拓宽门面的事情,我也赞成,现如今那个小门面已不适应你们的业务规模了,是该拓宽,你侯阿姨在丰华区、南江区、泷禹区都有铺面,待会儿我要乔叔把具体地址发给你。你先去看看,如果有满意的,就告诉我,如果有租约的,我再派人去谈谈,看给点赔偿金能不能搬走,如果没有租约的,你直接搬进去。”
我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来见爸爸的第二次,就取得了如此成效,是我的能力被认可了?还是我酷似林夕的地方,让他们心软了?不管什么原因,现在的我如同被一阵狂风席卷,带走了身上所有的包袱,剩下的只有一头凌乱的毛发和理不清头绪的兴奋。
爸爸见我被巨大的惊喜袭击后呆滞和无助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以礼,你是不是高兴得傻了?”
“嗯”我点了点头,“是啊。”
爸爸开心得放声大笑起来:“以礼,欢迎你以后常到这里来坐坐,既然你说要替林夕为我们尽孝,那这里也就是你的家了,常来看看。”
“真的吗?我可以常来吗?”呆愣了好一会儿的我呢喃自语道。
“当然可以。”爸爸斩钉截铁地说道。
“随时吗?”我再次确认道。
“当然,你想来就来,随时欢迎你。”
“太好了,林叔叔,您放一万个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孝顺您和侯阿姨的。”
“好,我相信你。”爸爸哈哈大笑着重重地拍了拍我的手臂。
有点痛,那是被幸福撞了一下猝不及防的让人心满意足、回味无穷的美好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