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我一直坐立不安,每日都要与涂薇薇至少联系一次,可高晋却迟迟没有给最后的答复,涂薇薇只是不停地安慰我要我稍安勿躁,他们需要时间讨论,一时半会儿难以下决定。虽然我知道涉及资金量庞大,他们开会讨论、财务核算、走流程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然而,刘泽瀚和林慕泰就如同两颗埋在我身边的定时炸弹,尤其刘泽瀚是一颗隐藏在暗处不知何时就会爆炸的核弹,我不敢赌。
“凌少?凌少?”杜永晟见我又走神了,呼唤了我好几声。
我听到叫唤声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我在思考其他的事情,我们继续吧。”我忙坐直了身体,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把精力集中到会议中来。与唐庭集团的接触,我没有告诉公司任何人,小心驶得万年船。也害怕给他们带去希望,最后事情未成让大家失望。
“这是星云湖项目未支付应付账款的公司名单和金额明细,催款这项工作我已经安排财务部黄副总在处理,政府那边我正在亲自处理。”耳旁传来刘泽瀚不紧不慢的声音。
我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应付这颗随时爆发的核弹,我一边听他的汇报,一边仔细研读他们提上来的公司名称与明细,我看着满满整版的应收账款名单和最后合计的一长串数字,脑袋里的神经不停地抽动着,痉挛着,顿时疼痛不已。
刘泽瀚继续说道:“政府那边需要审计过后才能拨款,可是我们的项目现在的进程非常缓慢,可以说百分之九十的建筑都达不到审计的要求,所以,政府的款项我们指望不上了。”他顿了一顿,眼睛朝我瞟了一眼,脸色忽然变得黯淡无光,难以启齿道,“现在关键的是,不是应收账款,而是应付账款,我们房地产项目合作中的十几家建筑材料供应商、承建方以及我们在陇西、陇南地区的能源站项目均要求我们结账,我们现在账面上……”他转过头,面色苦涩地看向我。
我的心猛地一落,他出招了?我放在桌上的双手忍不住攥紧成拳,嘴唇抿得紧紧的,尽管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在心中一再地告诫自己要淡定自若、要沉着面对,一切都不能表现在脸上,不能让他看出我的害怕、我的慌张,可是心里仍旧免不了一阵颤抖,我很想张嘴说一两句话,然而,情绪的波动让我好半天都无法开口。
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连几人的呼吸声都几不可闻,大家均面露难色,垂下眼帘,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我的心中百转千回,思绪万千,尽管设想过无数次,万一刘泽瀚突然发难,我应该怎么办,脑海里快速地闪过一个又一个的解决方案,但同时又否定了,最关键的还是资金问题,高晋没有给我答复,我如今毫无底气。为什么刘泽瀚选择在这个没有任何征兆的时间点发作,要不是他对我们的行动有所觉察,要不就是他自己想要占据更多的主动,先发制人,再看我们如何应对,说不定他能够以最少的筹码获得利益最大化。
我稳了稳心神,不能长期沉默,反而让他看清我们的底牌,知道我们拿他没办法。我突然想起《孙子兵法》的虚实篇提到的“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那就给他来一招虚虚实实,变换虚实,主掌乾坤,既然当前我方战术意图未定,资金来源处于无形状态,让对手探不清虚实,搅得他稀里糊涂。
我缓缓地启唇,表情镇定,轻言轻语地问道:“刘总监,为什么这个时间点,这么多供应商同时向我们要求支付款项?”
刘泽瀚见我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略略沉吟后才道:“按理来说,我们应该按照签订的合同按时支付款项,可是工程类的款项支付很难严格按照合同约定的来支付,很多时候,工程进展的情况、项目审计的结果以及工程质量等都会影响款项支付的时效性,而且,这些供应商和承建方与我们集团都是合作多年的伙伴,一般不会追讨。不过,可能今年国际经济形势风云变幻,市场环境不太好,许多中小企业资金短缺,所以,导致一开年,大家都来追讨陈年的款项,其实,往年来说,开年都是支付高峰期,今年较往年只是金额多一点而已。”
这一番解释真是精彩,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居然还牵扯到国际经济的风向了,高,实在是高,要不是他是我的对手,我都忍不住想给他鼓掌叫好了。我差一点就气笑了。
我稳了稳情绪,淡淡地问道:“按照刘总监的说法,这个时间点在往年都是对外付款的高峰期?”
“是的。”刘泽瀚面无表情地答道。
我舒展开拳头,弯曲的指节在桌上一下一下轻轻地敲着,继续问道:“刘总监,你刚才说今年较往年只不过是金额多了一点?”
“嗯,是的。”刘泽瀚不明所以点了点头道。他不知道我为什么反复拿他说过的话问他。
“那么多了多少呢?”我轻声问道。
刘泽瀚眉头微微一拧,眼珠往上转了转,似乎在认真思考具体的金额数据。
我想他是临时在编个数字吧,既要起到吓我们一跳的作用,又要说一个自己可进可退的数字。
刘泽瀚犹豫了片刻,脸上带着不确定的表情说道:“我只能说个大概。”
“请说。”我伸出了手掌,邀请他大胆地讲,看来他要说一个惊天的数字了。
“两亿左右。”他谨慎地说出一个数字。
“多了两亿?常规支付呢?”我强忍住想要抽他一个嘴巴的冲动,面上维持着淡定。
“大约七八千万,还有一笔银行一年期的贷款即将到期需要支付本息四亿五千万。”刘泽瀚凝眉道。
“我们集团的现金流有多少?”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