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珩轻轻地抬了抬嘴角,可这并不是一个友善的笑容,他仿佛觉得虚宁所说的话实在是愚蠢又可笑:“相信你?请陛下告诉我要如何相信你。” “陛下是知道的吧,之前在议事厅的时候也听到了吧。明知道我要杀你,却还是待在了我身边吗?请问陛下,这样的你,如何让我相信呢。” 小傻瓜,就是因为知道你要杀我才往你身边凑的啊,若是不利用这有限的时间快点刷好感,我可不就是真的凉了么。 她如释重负的笑了笑,一脸“原来殿下是在担心这个”的轻松表情,依旧拉着姜珩的衣袖不放,抬头看着姜珩,她看他的目光极其的专心致志,整个眼睛里都只有他一人:“不知道肖将军有没有同陛下讲,我说的那些民族之所以会收留契丹的原因。” 姜珩静静地望着她:“说了,又如何。” “我对陛下也是一样啊,是多年建立起的信任。那些风言风语我确实没少听过,大臣们打心眼儿里不服我我也是知道的,可是这些年,殿下做得只是将我在深宫中娇养着,从来没有害过我。所以我不信他们,我只信陛下。” “且我年幼之时,父皇与母后就与世长辞,皇室子嗣微薄,我并无其他嫡亲的兄弟姐妹,而我又为女儿身,皇室他人虎视眈眈,若不是殿下力挽狂澜,只怕今日坐在这女帝宝座之上的,也不会是我。” “皇室斗争风云诡谲,可这些年,长居深宫的我竟然从未受到波及,我明白,这也是殿下的功劳。” “此番计较下来,殿下倒是从未做过害我的事情,反而,却都是在帮我。” 她带着笑意,却又说得认真,一双眼睛灵动清澈,一尘不染,就这样,直直地倒影在了姜珩的眼眸中。 [有长进哦有长进,你这一番黑白颠倒的,我都要信了呢,我觉得你以后可以去说书了。] [嘿嘿,生活特别不易,我要多才多艺。] “可是正如你所说,没有利益往来的关系,终究不牢固。”他冷冷的开了口,不为所动。 虚宁笑得分外灿烂:“我和殿下怎么会没有利益往来呢,只要看着殿下,我就很开心了。这就是我的‘利益’呀。” 姜珩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就突然觉得,自己身上这身带血的盔甲实在是有些碍眼。但他并没有说任何一个字。 “咳咳。”从院落门口传来一声轻咳。姜珩和虚宁立刻反应迅速的转过头,就看见肖延正倚着院落的墙壁,脸上带着坏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虚宁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憋着气让自己的脸色变得红了起来,宛如与心上人幽会被撞见而红了脸的小姑娘,她松开姜珩的衣袖:“肖将军怕是来找殿下的,我就先回去了。” 姜珩微微颔首,虚宁便立刻回了屋。 “你怎么来了?”姜珩望向肖延。 肖延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慢慢地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殿下,只怕我再不来,你的心智就要被我们这位小女帝蛊惑了。” “一个小女孩而已。”姜珩一笔带过。这些年,他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栖凤楼的名妓,异域美人,邻国公主,或是来暗杀他的美艳杀手……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女帝而已,在他的心中翻不起什么风浪的。他暗自想到。 可是肖延却似乎并不是这样想的:“正是因为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却可以让殿下分心,我才觉得,她更加不可小觑,还是尽早除掉的好。你不要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可不仅仅只是收服契丹。” 姜珩第一次感觉肖延这么……聒噪,以往他们意见相左的时候,也只是各抒己见,互相切磋,毕竟是幼时便结交的同伴,可是此刻,他是真的觉得肖延太过逾矩。 姜珩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好了,你不用再说了,我这一行,从未打算对她做些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女帝,并不能妨碍到我们什么。” 肖延沉默不语,却还是暗自皱了皱眉头。 不能再等了,这位女帝对姜珩的影响越来越大,而且他有预感,如果不加以制止,假以时日,定会一发不可收拾。 下午的时候,姜珩便回到了战场上,现在的契丹基本上溃不成军,可是契丹王耶律舒还没有捉到,仍旧有很多事情,要等着他去处理。 午后阳光正好,虚宁美滋滋地在躺椅上享受着她的日光浴,绿袖也在一边安静地做着女红,在这样美好的时刻,肖延就又来了。 这些天他总是往这边跑,不要说虚宁了,连绿袖都见怪不怪了,见到他来,连目光都懒得抬一下。 “陛下,”他万年不变地保持着他那虚假的笑容:“今日我们去岐甫楼喝茶吧,听说新进了一批今年的新茶。” 虚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去……” “真不去?” “自然不去。”现在战事已经基本上稳定下来,她就不用再通过肖延知道前方的情况。 肖延看出她在想什么,轻轻一笑:“你可知道,多年前,阿珩曾心仪过一个女子,她……”他欲言又止,吊着虚宁的胃口。 哇哦……肖延你一定是情报科的科长,连这种八卦猛料都知道。 虚宁慢慢从躺椅上起身,用目光剜了他一眼:“那便去吧~~” 同往日一般,她给了绿袖一个眼神,她对肖延的戒心始终没有放下来。所以她,仍旧需要万清仁的保护。 今日的岐甫楼并没有往日那样热闹,往往座无虚席的地方却显得冷清的很,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坐在茶馆之中,刚踏入门槛,虚宁几乎就在一瞬间提防起来。 “将军,我觉得我今日有些不适,不能陪你饮茶了。”说完,她转身便走。 肖延的掌风凌厉,门在虚宁的身后“嘭”一声,关得严实。 肖延逼近她,低低地笑了起来:“陛下这样,像极了一只警觉的小狐狸。” 虚宁冷静下来,皱着眉头看向他:“肖延,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想做的是,要陛下回归到原本的位置。” “原本的位置?” 肖延看着她,眼里是一片暗淡无光,带着暗暗的压抑,又如同释怀了什么一样:“陛下,本就不是一个该出生的人。” ………… 那你这句话不就是让她去屎么…… 虚宁听了这话,并没有如他预料一般反应,只是淡淡地开了口:“所以姜珩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心仪的女子,对不对?” 肖延微微一愣,心中涌上奇怪的感觉,语气便也重了些:“现在这种情况,你竟然还在关心这个,这个……自然是我瞎编的。” 那就好那就好,若是姜珩心中早已有了一个白月光,那她……岂不是很难攻略。 脚步的声音从楼梯上盘旋而来,一步一步地贴近他们。一个人影也从楼梯上慢慢地走下来:“今日,真是多谢肖将军送的大礼。” 他刚说完话,坐在茶馆中那几个人就立刻站了起来,行了一个不似中原风俗的礼仪。 虚宁循声望去,看向来人,一点惊讶也没有,只是掩嘴笑了起来:“果然是你啊。” 眼前之人,赫然就是不久前茶馆小厮,那个在肖延叫她“陛下”之时恰好经过的茶馆小厮。她就知道,肖延的那句称呼必然是有深意的,所以当时她特意留意了一下那个小厮。现在想来,肖延就是那个时候故意将她的身份泄露给了他们。 恐怕面前这个人,就是姜珩一直在找的,契丹王耶律舒。 “看来你是知道我的。” “岐甫楼的茶馆小厮,”她轻轻地开了口,语气突然一转,变得咄咄逼人:“还是,你喜欢别人叫你,契丹王,耶律舒?” 耶律舒哈哈大笑起来,他年纪看起来比姜珩肖延都要年轻,常年游牧在阳光下,给他带来一身古铜色的肤色,这样笑起来,显得分外的阳光,少年感十足,并不像是勾心斗角的人:“王朝女帝倒是也不笨。” ……这句话貌似姜珩也说过,她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觉得她笨,她简直聪明绝顶的好么! 她没有理耶律舒,而是转头看向了肖延,第一次撑起女帝的威严:“我知道你视我为眼中钉,但我真的很失望,你竟然会为了除掉我,而与契丹勾结。” 平日里的她都是和平常少女一般,生机勃勃,爱玩爱闹,这是肖延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许是因为在契丹人面前,她收起了一切嬉笑怒骂,身上,带着整个国家的威仪。 他盯着这个女孩,心理不知是什么滋味,却还是坚持着说:“两其相害取其轻,在我看来,陛下之事远比契丹要更为迫切。” “耶律舒,人我已经带到了。” 肖延说完,转身便走,然而站在大厅的几个之前伪装成茶客的耶律人,却突然站了起来,挡住门口的路。 “将军,不要着急走嘛,还有很多事情,要与你协商切磋。” 肖延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耶律舒,你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