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鹤江沉默不语,王宇正又猛地提起他的衣领,摇晃着他的脑袋,力气之大,仿佛是要掰断他的脖子:“你说话!”
“爸……”
王鹤江颤声抬头,满是畏惧的说道:“我在调离警局之前帮归一教做了那么多事,我不能被陆文抓到,那是死罪啊。”
王宇正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竟是没再说话。
松开拽住儿子衣领的手,年老的父亲紧紧的抱住了王鹤江,就像儿子小时候走丢了又被找回来那一次,满脸是泪,痛不欲生。
他这个警察局的局长,可真是做到狗肚子里去了。
暗暗的唾弃自己,王宇正依依不舍的摸了摸王鹤江的脑袋:“你说,我是不是太溺爱你,才让你变成现在的样子的?”
王鹤江摇头,低声说道:“是我的问题,都是我的。”
“今晚吃了最后一顿饭,你就走吧。”
王宇正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去国外,藏起来。”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猛地一僵,突然想起今早高兴民和他在台阶上的那一场对话,脸色顿时一片煞白。
他迅速起身,却又因为激动的情绪而头晕目眩,该说还是年纪大了,缓了很久才缓过来。
但他嘴上不停,扶着胀痛的脑袋磕磕巴巴的说道:“你,现在买票,现在走!搭最近的航班,快!”
高兴民都已经看出来自己有问题了,那么陆文呢?
想到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一股寒意涌上脊背,让他寒毛倒竖,伸手去拽依然跪在地上的王鹤江。
“爸,我是不是走不了了。”看着王宇正的模样,王鹤江突然哭不出来了,他的声音骤然平静下来,脸上甚至带上了一抹笑意。
“瞎说什么,快点走,什么都别带了!”王宇正哆嗦着手想要拉起王鹤江,却被他躲了过去。
王鹤江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他扶着沙发起身,左脸颊高高鼓起,面上却是平淡:“爸,我走不了了,陆文不是那种拖拉的人,他的人现在肯定已经在门口等我了。”
“你给我闭嘴!现在抓紧给我滚!”
“妈去的早,这些年你又当爹又当妈,小时候,你忙里偷闲就带我出去玩,生怕学校里的人再说我坏话,说我是没父母的孩子。”
“长大了,就帮我安排工作,找老婆,照顾孩子,你在我身上的付出我都记在心里。”
“可我不争气,我帮归一教杀了人,隐瞒了与诡异有关的案件,还帮他们做了非常多的坏事。”
“我逃不掉了,佛都不渡我,这是我罪有应得。”
说着,王鹤江的手颤抖着取下那串珊瑚手串,想将其递给王宇正,却还是没有交出去,他的声音很轻,仿佛自言自语:“爸,都是我干的,和你们没关系。”
他又将它戴上,彻底承认了自己的罪。
“童童来了,记得让她好好吃饭,我走了,爸,好好照顾自己。”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的打开了房门。
风尘仆仆的陆文正站在门口,楼道的灯光打在他的头顶,一双微微下垂的眼角透着慈悲,就像是一尊普渡世人的佛。
挺好。王鹤江想,佛这是回应了自己,要来渡他了。
但他不敢去看佛,怕看到他眼中的失望、愤恨,怕看到自己的肮脏、丑陋。
“挺晚的,跟我走吧,今晚我很忙。”陆文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后,抬眼看向站在王鹤江身后的王宇正。
“哈,你说话还是那么呛人。”王鹤江低声说道,身体发抖,却还不忘对自己的发小开个玩笑,就像从前一样。
陆文瞥了他一眼,说道:“对,我来接你走,亲自送你上刑场。”
“我还以为你会当场砍了我。”
“容易引起社会混乱,还是走正规程序吧。”陆文语气冰冷,再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
从小一起玩到大,陆文对王鹤江自然是不舍的,但就像杀死罗大海一样,心疼他,那么谁来心疼那些受害者?
陆文挥挥手,站在他的身后的两人便走上前来,为王鹤江戴上了手铐。
“公事公办,王叔,还请见谅。”陆文深深的低下头,对孤零零的站在客厅中央的王宇正表示歉意。
随后,他带着默不作声的王鹤江,离开了这个家。
今夜,又是一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