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书桌的抽屉,一张只剩下一个人的全家福静静的躺在里面,幼时玩过的弹珠咕噜噜的滚出抽屉内侧,撞在了壁上,咚的一声轻响,又仿佛是敲在了陈子弘的心里。
本来有着三个人的照片只剩下了一个傻笑的孩子,两个丑陋不堪的人形缺口吃掉了剩下的一男一女,留给孩子的唯有一片长达二十多年的死寂。
真是惭愧,他连父母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轻柔的抚摸着照片上的两道缺口,陈子弘努力去勾勒父母的形貌,却是真真实实的办不到了。
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从口袋里发出,陈子弘搁下照片,接通了手机。
“先知,我们已经到了。”
“好,只是打探,不要贸然行动。”
陈子弘放下手机,遥望着天边渐渐被落日烧光的晚霞,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手指轻点在木桌上,一下,又一下,如同在舞台上起舞的舞者。
手指的影子慢慢拉长,延伸到了老房子门前的土路,渐渐勾勒出了一个人形。
“你说那黄志荣的老婆啊?”
带着浓重口音的老人磕着瓜子,随口吐掉瓜子壳,对站在他面前的元音说道:“他老婆当然没死了,跟别人跑啦,真是。”
“诶,大爷,他怎么跑了啊?”
“这个嘛,哎呦,咱可不能说人闲话。”
元音蹲下身来,眼珠滴溜转,想起何永元交给他的为人处事的技巧,无视了身旁朱乘云哀怨的眼神,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点燃一根递到了老人跟前:“大爷,您看现在能说说不?”
“也不是不行。”
粗糙的大手接过烟,老人笑出一口黄牙,对着两人说道:“这黄志荣的老婆啊,从前听说是市里的舞女来的,就是跳舞嘛,长得好看,细皮嫩肉的。”
“黄志荣在城市打工的时候遇着女的了,他长得老实又肯吃苦,两人就好上了。”
“然后呢?”
“后来那女的生下娃儿就和别人跑了,照我的看法啊,那娃儿是不是他的都不一定呢,可黄志荣还是把这娃儿养大了。”
陈子弘洗着手里的西红柿,刚刚洗了一个大的,这个小一点。
他把两个西红柿放在一起,一大一小,长得是差不多的。
菜刀刚一拿起,陈子弘又顿了一下,转手扔掉了那个小的西红柿:“这个坏了,得换一个。”
他又重新洗了一个新的,菜刀落在西红柿的头上,溅了一围裙的红。
“和小黄起冲突的就是他老婆的外遇嘛,哎,他肯定得找人家啊。”
坐在院外躺椅上的老妇人转头对着周清说道:“可人家是有背景的啦,打了人家,那小黄不肯定得蹲局子嘛。”
“那,那个,阿姨,那他是怎么放出来的啊?”周清不自在的站在院外,他的脚下意识的往后撤了撤,手背反复摩擦着自己的鼻子。
他今天大着胆子逃了课,没请假就溜了出来,再加上独自面对一个陌生人,周清说不紧张自然是假的。
一听这句话,老妇人腾的一下坐直了身体,激动的喊道:“诶,这就得说从咱们村里出来的小丰啊,是他把小黄提出来的。”
陈子弘从袋子里拿出一根葱,葱的表皮很干净,但他还是将其放在水里洗了洗。
葱比西红柿高了一大截,他把剁碎的葱花扔进倒了油的锅里,随着唰啦一声,香味顿时就飘满了整个厨房。
随后,陈子弘见时机已到,往锅里倒入了西红柿。
汁液慢慢铺了满锅,大块的西红柿掩盖了葱花的踪迹。
“您说,这许丰曾经是这个村子的人?”
何永元对一位扛着锄头回来的老伯问道:“那他的家人……”
“嗐,许丰七岁之后就和他爹妈去市里住了,十多岁的时候回来办了一次爹妈的葬礼,就再也没回来过。”
两人到了一处破烂的民房便停下了脚步,老伯指着房子说道:“这就是黄志荣的家了,之前惹了那人,被人家把家给砸了。”
他抬头望着黑压压的房顶,抽着烟,突然一拍脑袋,大声说道:“哎呦,我这才想起来。”
“怎么了?”何永元皱眉问道。
老伯将烟头扔到地上,咳出一口痰,清了清嗓子便说道:
“许丰和黄志荣,他们俩小时候玩的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