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早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就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三两步来到了病床前,一只手轻轻抚摸上了他的脸庞,双眼变得模糊不堪。
周连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他是前天回来的,中了六枪,被送到军区医院抢救了两天两夜,今天上午刚转到这边。”
姜婉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心里像是被刀刃剜着刮着,疼得说不出半个字。
她低头,注意到了他垂在床边的手。
他的右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而另一侧的左手却是自然松开的状态。
周连看见姜婉盯着他的手看,解释说:“他这只手,回来的时候就一直是这样,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抢救的时候怎么都掰不开,医生干脆也就没管。”
姜婉闻言,伸手覆上了陆怀启那只紧握着的手,没费一点劲儿就打开了他的手掌。
陆怀启带着枪茧的手掌松开,掌心是一条沾着泥土的红手绳,上面还有一个桃木雕的小木鱼。
姜婉捂着钻疼的心口,嗓子发出不一点声音,只有眼泪滚滚而下。
周连看见那条红手绳以后有些错愕。
他怎么也没想到,陆怀启一直抓在手里,怎么掰不开的东西,竟然是寺庙里那种只要是烧香就会免费送的手绳。
他对姜婉说道:“陆哥这次的任务很危险,同行的都装骨灰盒里了,就他自己回来了。”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低头叹了口气。
“陆哥所在的那个部队很特殊,算是秘密部队吧,就没几个能一直活着的。”
“他有个编号,叫0813,是按照进组织的次序编的,0开头的,现在就只剩他自己了,其他的都死了。”
0813……
姜婉一直以为那是按照出生日期编的号。
“我这也是昨天听他爷爷说的,这其实都算机密了,不过你也不是多嘴的人,我跟你说这些也没事。”
“他这次其实是去K国了,就前几天新闻上那个恐怖组织的头目,阿列塔,就是他杀的。”
“最近K国不是跟西方那几个国家闹掰了嘛,上次访问就是有意向跟咱们合作,做石油生意,只不过他们国内一直闹分裂,那个K国元首看上了陆哥他们那个队伍,就雇过去处理那个恐怖组织了。”
姜婉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翻出了前几天看到的那条新闻视频。
【阿列塔已被暗杀,TNW或将溃散,K国即将出兵重新拿回对西部的控制权。】
“这次任务能促成咱们C国和K国的石油生意,算是特等功,昨天最高的那位还亲自到军区医院看他去了。”
周连瞥见了姜婉脖子上的项链,说道:“你戴那个戒指,就是五年前,他升少将那年最高那位亲手给的。”
“当时他出任务,救了T国的一个王储,后来那个王储让人送了那个戒指过来,就是你戴那个。”
姜婉低头,沉默地看着那枚戒指,眼泪滴落到了深蓝色的宝石上。她用手指把宝石上的眼泪擦拭干净,然后把戒指紧紧攥入了掌心。
“他也就这点在乎的东西,他们陆家的种,把荣誉看得比命都重,盖了国旗,觉得光荣。”
“你知道他们家为什么人少吗?”
姜婉其实一直也疑惑。
陆怀启家里只有他爷爷和他爸,和别的家族比起来,人确实少得奇怪。
她含泪看向了周连,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二爷建邦、三爷安邦,都在纪念碑上刻着。”
“他大伯兴国,三叔盛国,在烈士陵园里埋着。”
“他家到了他这一辈,就剩他自己了。”
建邦安邦
兴国盛国
姜婉突然理解了陆怀启名字的含义。
怀古启今
“其实,这次任务他能不去。”
周连说到这里犹豫了起来,观察了一下姜婉的神情以后才继续道:“他明年不是要升中将了嘛,后边因为处分升不成了,他想升,得把处分销……”
“你他妈的说够了没有。”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到了两人的耳中。
姜婉猛然回头,病床上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又惊又喜,不停地擦着眼泪,却越擦越多。
她紧紧地握住了男人的手,抽泣着问:“你……什么……什么时候醒的?”
“刚才,那个傻逼给你念我家族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