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亦跟随着宋庆来到了霁风疗伤之地，那是靠近北院的一间密室，周边布满了守护的弟子们，无人可以轻易靠近霁风。

当明亦到达密室门前时，宋庆便停下了脚步。

明亦疑惑的看着他，宋庆解释道，“君长有令，只见你一人。”

霁风闭关多日，发出的第一条指令竟是要见明亦，这个他曾经痛恨至极的人，这让天乾峰众人疑惑不解，可君长的指令他们也不敢违抗，唯有提高警惕，唯恐明亦趁机报复。

明亦踏进密室的那一刻，都能感觉到身后各种打量的视线，似要将他射穿一般，明亦不禁失笑，他一个刚刚踏入天庚境中期的天师，怎能伤害到霁风君长，他们真是过于忧心了。

可当他看到霁风的模样时，才发觉门外之人的担心也不是完全没有必要。

霁风端坐于密室正中的垫子上，头发已经全白，身上露出的皮肤满是褶皱，犹如一名垂暮老人，呈现出了枯槁之态，就连声音都沙哑了不少。

“你来了。”

明亦凝眉走近，“你……怎会伤成这样？”

霁风低哼一声，“看到我这样，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明亦将视线投向别处，“我对你的事情毫不关心，所以无所谓高不高兴。”

霁风浑浊的双眼直直的盯着明亦，半晌后才道，“当初如若我能抛开成见，在老五死的时候多给你一些信任，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么多事，阿月也不会死。”

提起霁月，明亦的心尖猛的抽疼一下，缓了缓才说道，“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

霁风注视着明亦，“你恨我吗？”

明亦抿了抿嘴唇，扪心自问，他恨霁风吗？肯定恨过，霁风对他的漠视、偏见、不公、残忍都让他忿恨不已，可即使杀了霁风，师父也不会回来了，那这恨意又有何用。

事情已经发生，懊悔的事让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无谓多一人深陷其中，而且明亦也明白，算计他本就是妖族的阴谋，就算没有那件事，也会发生其他事让他与天乾峰决裂。

“你要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明亦淡淡地望着霁风，“你还是抓紧时间让门口的长老们进来为你疗伤吧。”

如今的霁风看起来虚弱无力，浑身伤气，明亦毫不怀疑，自己轻轻一掌就能将他置于死地。

霁风轻轻摇头，“没用了，如今我心脉已伤，灵脉毁了八成，灵力只剩一二，就算耗尽他们所有灵力，都无法将我复原。”

明亦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没想到霁风竟会伤到如此地步。

与紫羽的彼命大战，之后又倾全力拦住半红羽苍绝，纵然霁风有天庚境后期的实力也有些勉强，明亦自己也是因为戍灵印到了意境中期才护住了心脉，否则他就不是重伤那么简单了。

“他们知道吗？”明亦望向密室门外，天乾峰众人还在门外焦急地等待霁风的消息，他不敢想象他们知道霁风的伤势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不必让他们知道，”霁风断然回道，“只会徒增烦恼而已。”

“那你见我，想让我助你疗伤？”明亦凝眉问道，以如今天乾峰众人的实力来看，唯有自己才能助其一臂之力，霁风有这个念头也不意外。

霁风低笑，喉咙发出沙沙声，“即使你能不计前嫌，我也开不了这个口，况且，”他费力咳了几声，“如今即便倾尽你所有的灵力，也无法治愈我的伤势。此次邀你前来，是想拜托你件事。”

“我？”明亦斜视着霁风，嘴角弯着冷冷的弧度，“一个天乾峰弃徒？”

“我知道你心里对我还是有怨，只要你答应我这个要求，我任你处置。”霁风那浑浊的眼眸此时正灼灼的盯着他。

何事竟能让霁风做出这样的妥协，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天乾峰君长，四门第一人，明亦虽然不想霁风如愿，却还是有些好奇，“何事？”

“守护天师界。”短短五个字，几乎耗尽了霁风所有的气力，如有可能，他并不想假手于人，但是如今的天师界风雨飘摇，已经再也禁不起任何冲击了，放眼望去，除了明亦，已无人可以托付。

明亦瞳孔微微一震，难以置信的望向霁风，这个视天师责任高过自己生命的人，竟然会拜托别人这件事，而且对方还是一个非人非妖的怪物，五年前，霁风甚至恨不得杀了他。

震惊少时，明亦出声，“为什么是我？你不怕我是妖族派来的内应？”

霁风伤重难以支撑，使劲喘了喘，片刻后他才颤抖着说道，“因为……你是阿月的弟子。”

如果在以前，霁风是绝不可能相信明亦，可经历了之前的战斗，他在明亦身上竟然看到了阿月的影子，同样的为了心里的理念能付出一切，或许这就是阿月留下的传承。

明亦的心里陡然震了一震，他低下头，双拳紧紧握着，他想起自己与天师界的恩恩怨怨，他在这里渡过最快乐轻松的日子，也曾被四门天师全力追杀，将他逼的走投无路，很多天师弟子因他而死，而他也被伤的体无完肤。

他自认无法放下这一段仇恨，为了霁月，他不会向四门报仇，可不代表他愿意守护他们，他先前之所以帮着天乾峰对付苍绝，也只是不愿意妖族的野心得逞。

如今，霁风竟然提出要他守护天师界，那人凭什么认为他会答应。

明亦的脸色阴晴不定，心里复杂不已。

密室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霁风闭着眼休息，他也不着急明亦的回答，对于明亦来说，这确实是一条难以抉择的道路，必须让他自己想清楚，况且这也是一副重担，不是每个天师都愿意并且有能力撑起，所要付出的绝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疼痛、艰辛、疲累、孤独，而这些也许都是遥遥无期的。

明亦的内心纠结了很久，虽说他已不愿再与天师界有所牵扯，可霁风的确说出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师父，这是否也是您的意思？

微弱的呼吸声在密室中交互响起，突然被一道声音打破了宁静，“我不知道能否守的住，但我会尽我所能。”

霁风的嘴角罕见的扬起了少许，他睁开眼看着这个青年，青年的眼中闪着异样的光采，他知道只要明亦答应了，就会拼尽全力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