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了F市一家县级医院的停车场。
这里看起来本身不像是一家医院,倒有些像是一家学校改成的。
朱招娣早早的等在了住院楼的门外,她身上穿了一套带着碎花的红色睡衣,头发乱蓬蓬的,本就消瘦的身体,此刻更显得单薄。
“豆豆。”谭乐几乎刚一下车,朱招娣的眼泪便断了线,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停地埋怨着自己。
曾经脾气火爆说一不二的姐姐,在此刻也显得脆弱了起来。
谭乐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嘴唇动了几次终是没叫出一声“妈”来,他压低了声音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好多了…”朱招娣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只是刚从急诊出来那会儿吐的都有血丝…我真怕…真怕…”
“催吐和洗胃对胃的伤害比较大,呕吐物里有血丝也是正常情况。”谭乐身后的白石认真解释,“血象查了么,她的主治医生怎么说?”
朱招娣肿着眼睛看着白石,有些不确定的又看了看谭乐,见他冲着自己点头,这才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朱招娣吸了吸鼻子,双手胡乱的抹着眼泪解释道,“小白,姐今天忙的啥也没准备,你别生气,等这阵忙完…”
“先忙正事要紧。”白石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我去找主管医生谈一下问问情况,要是阿姨没事,乐哥也好放心一点。”
谭乐听完也跟着附和,“先看看情况,要是指标不行就赶紧去大医院看,别再给耽搁了。”
朱招娣点头,迈着步子便往洪玉的病房走。
直到走到了病房门口,朱招娣才停下脚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白石。
“我就不进去了。”白石停在病房门口,一向高挑的个子在昏暗的走廊里显得有些憋屈,“姐姐你帮我拿出来就好。”
谭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底的自责几乎将他淹没。
“你也别在这站着了,先进去看看。”白石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刻意疏远着彼此的距离。
“我…我先去看看。”谭乐嗫嚅,不敢再去看他,离开时的脚步明显带着犹豫。
洪玉的眼皮微微颤动着,看样子快要清醒,朱招娣推了个凳子过来,谭乐还未坐下就见她嘴唇动了动,说出了个“滚”。
谭乐麻木的看着她,此刻他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洪玉,他甚至有些想不通自己是因为什么奔波了二百多公里的路程来到这的。
为了亲情?
亦或者只是血脉里的某些羁绊?
这些本就淡如温吞白水的东西在小孩热烈的感情前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这些事情发生在三个月前,或许他会更愧疚一些…
他平静地看着洪玉,因为奔波导致的头疼丝丝缕缕的,不会疼到他难以忍受,却是像附骨之疽慢慢侵蚀着他的神智。
他能听见病房外白石和医生的细语,余光里能看得见朱招娣在拧着毛巾,帮洪玉擦着手脸。
他像是一个局外人,冷静地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面前似乎被隔上了一块密不透风的玻璃,将他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