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东区,众位医者都分到了一个单独小隔间,外侧用来看诊,里侧则是供医者休憩。
日过中天,徐明月今日又坐在外侧看诊了两个时辰,在这期间不断有病人被士兵用担架抬着进进出出。
皱着眉头将探脉的手收回,徐明月看向意图将病患抬走的士兵,问:“你们这些抬进来的病人是如何选的?”
两名士兵停下动作,答道:“每个隔离营帐都会抬个三五人到各位郎中的隔间。”
徐明月又问:“你们是如何挑的?”
两个士兵对视一瞬,高个儿的那个壮着胆子答:“我们都是捡着营帐靠近通风之处的位置挑选。”
其实是有抬人标准的,但无人在按照这般标准抬人。
不过短短两日,便有数百人因着这瘟疫横死。
那些死在东区的人,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连个入土为安的机会都没有。
每个营帐靠近出口的地方都是被一些年轻力壮的男子占据,病情稍微轻点,他们抬出来也快一些。
而他们,也总会多几分活命的机会。
这些人也是爹生娘养的,怕死是常情,徐明月理解这种胆怯。
从凳子上起身,扬了扬手:“我这先不用抬人进来,等我先想想。”
隔间不断咳嗽呕吐的病人被抬了出去,脏物被立即清理干净,徐明月开始绕着屋子踱步。
“陈清,这样下去不行,所有人都怕死那便找不到症结,更写不出对症的方子。”
“没有方子就只能靠着自己的身子骨来和这病情赌,赌到最后便没几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徐明月的这两句话化作无形的铁手,紧紧捏住陈清的心脏。
陈清觉得胸口生疼。
惯来舒展的双手攥拳,陈清问:“姑娘想亲自入那病人所在之营帐?”
“是。”坚定短促的一字落下,徐明月继续解释道:
“患病阶段不同,年岁不同,身体底子不同,其症状必然不同,药方但凡出一点纰漏,便不是在救命,而是在要人的命。”
徐明月往脸上多蒙了两层白巾,将手用药水反复浸泡擦拭,又用布条将衣袖绑紧,看向浑身紧绷的陈清。
“你体内本来就埋了数味毒,身体底子不见得好,你待在这隔间等我回来。”
徐明月以为陈清有些怕死,她不愿强人所难。
“徐明月,我不准你去。”
再多的心理暗示都以无效告终,陈清见过太多比徐明月更康健的人死在营帐内。
如今生死摆在面前,陈清做不到放手。
两相对视,陈清看清了徐明月的寸步不让,看懂了徐明月的非要不可。
既然这个险必须有人要冒,既然这个逆行者必然有人要当,那便由他陈清来做。
反正他体内那么多毒都没要了他的命,一个小小的瘟疫能奈他何?
“你说清楚条件,你要谁我就给你将人背过来。”
陈清这一言入了徐明月的耳,又酸又疼的感觉裹挟着徐明月的心。
这人那浑身的执拗,竟然是因为担心她?
这人如今说出口的话,是想拿命护她!
徐明月不想直接冲破陈清对她的阻拦。
她觉得她应当说服陈清,让陈清支持她作为医者,必须去做的事情。
“陈清,我是一个大夫,我不管别的大夫如何想,但我做不到看着我的病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