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徐明月搂在怀里的臂膀强劲有力,带着徐明月前行的陈清纵然未曾言语,那一身凌厉的杀气亦无从遮掩。
而这般力量意图屠杀的,不只是那已经无人生还的营帐,而是整个东区的病患。
此刻的陈清仿若被触及逆鳞的恶龙,心底的恶意在持续释放,他做不到不迁怒。
徐明月为陈清身上的杀戮之气震惊。
但很神奇,只是震惊,而不是害怕。
震惊于陈清竟然因着这数日的相处,而为她一而再的破了枷锁。
“陈清,我无事,我们有能治病的方子,你忘记了吗?”
没人应答,徐明月又继续道:“这次的瘟疫传染极快,我极有可能染了疫病,我离开东区会把疫病传染给外头的人。”
依然无人应答,徐明月攥住了陈清的手臂,掐了掐:
“陈清,我是一个大夫,马上要进入大范围使用药方的阶段,为处理各种突发情况,我必须留在东区。”
搂着她的人像是怎么都说不通,徐明月也来了点脾气,嗓音大了几分:
“陈清,你再不听话我就生气了。”
前头所有的道理都比不上徐明月这一句生气来的有用。
前行的速度木木降下来,陈清抱着徐明月落在一处荒废的屋檐之上。
一手扫掉屋顶的枯叶,拿出怀里的帕子垫在瓦片之上,陈清扶着徐明月缓缓坐下。
沉默开始在黑夜中发酵,陈清抬头看着天上的满月,冷静下来的他,慌了。
他不知道他刚刚那番意图拉着世道共沉沦的模样,有没有吓到徐明月?
沉默令人心生恐慌,陈清双手攥拳,干涩开口,却不敢指向东区之事分毫:
“徐姑娘,在下冒犯了你,抱歉。”
视线被绕在头上的衣裳遮挡,黑暗与密闭滋生恐惧,徐明月并没有除去头上衣裳的打算。
她怕染病的她会害了这外头身体康健的百姓。
坐了一瞬,徐明月适应了黑暗,感知着身侧之人的凌厉,以及这凌厉之下藏着的小心翼翼。
“我不怪你,你亦是担忧于我。”
这一句话宛若神明赐予的免死金牌,让陈清原本凝滞的血脉,一瞬焕发了生机。
微微清嗓,将干涩的嗓音润湿了几分,陈清开始为今日发生的一切自我谴责:“在下不值得原谅,在下说好要保护好姑娘,却让姑娘陷入险境。”
徐明月干干一笑,瓮声瓮气说出来的话,夹杂着苦涩,却没有后悔。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是我好了伤疤忘了疼,收到了一份善意,便觉得这周围都是好人。”
“人总是要多经历些苦头才能长记性,今日之后我自当牢牢记住,日后凡我所行之事皆是我愿意,而非为了换取他人之感激与真心。”
“但陈清,这世间除了人心善恶,还有责任与担当,还有居其位谋其职。”
“我非圣人,你惩治伤害我的人我没有异议,但我不能因着被这几人伤害,便忘记了我入东区之前的使命。”
“陈清,我还是要救他们。”
徐明月内心生出了一杆秤,那杆秤的两端装着善恶,那杆秤的中间是本心。
她承认世俗的恶,但她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任何人,可若这恶意朝她而来之时,她绝不会姑息。
但那无辜之人,她亦不会无端迁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