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不想你妈生二胎再受一遭罪，你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垃圾桶里啃垃圾。”狄闻在椅子上以霸总惯有的懒散姿态坐下，手里仔细地削着苹果。

“爸，弃养是犯法的……”狄野弱弱开口，又加了一句：“我不吃苹果。”

狄闻眼皮也不抬，仿佛苹果比他这个便宜儿子还重要似的：“打架也犯法，你不懂吗？这不是给你的，这是给你妈的。”

狄野：“……”总有一种我是多余的错觉。

“我没打架，真没打架。”他放弃抵抗，偏过头给周欢看脖子上的纱布：“我这是烫着了。”

周欢被他一吓，脸色都白了，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狄野后背的衣服，下边缠满了纱布。

“怎么烫成这样？！”

“我不小心的。”狄野懒得跟自家爸妈解释，干脆把错全揽自己身上：“年懿他是陪我来的，不关他的事。”

周欢已经听不下去他的话了，眼眶一眨眼的功夫已经红透，手轻轻抓着被子动了动：“伤成这样怎么不第一时间告诉妈妈？”

狄野有些惊悚地看向狄闻，他最怕的就是他妈在他面前哭，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妈……我没事，真的，一点都不疼。”

“怎么不疼啊，都烫成这样了……”周欢把他抱进怀里，眼泪滴滴答答无穷无尽。

狄闻削好手里的苹果递给她，柔声安慰道：“男孩子都养成娇娇女了，你儿子皮糙肉厚着呢。”

“你就会说风凉话！你看看，肉都烫烂了！”周欢把气撒在他身上怨道：“他是你儿子啊，你心怎么这么狠！”

狄野：“……”别看我，我也不想这样。

狄闻没办法，他养儿子的思维跟周欢不同，总想让狄野吃点苦头自己成长起来，而不是靠着父母羽翼的庇护不知社会险恶，一起争执都没讨得好。为了不让周欢再生气，这位恋爱脑霸总灰溜溜地自己滚出了房门。

年懿听见开门声从游戏里抬起头，看了狄闻一眼往边上挪了点地方。

狄闻福至心灵，两个局外人并排坐下被母子情深的病房戏码隔绝在外。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狄闻率先开口，他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在他的观念里除了周欢在他面前哭，就没有什么不能用钱解决。

一张支票递到跟前。

年懿嗤笑一声，伸手挡住，眼睛依旧盯着屏幕：“不了，没必要。”

狄闻见他没有要接的意思，甚至连抬头看一眼金额都没有，顿时起了点探究的意思：“嫌少？”

“不。”

“三百万。”

“三百万离开你儿子？”年懿赢下游戏，眼皮一掀：“别，我还看不上你儿子。”

狄闻神色有些奇怪，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将支票轻飘飘地放在椅子上。

“行了，三百万对你来说九牛一毛，对我来说是笔巨款，但我用不着，所以还是算了吧。”年懿扯出一个富有深意的笑，“你就当我是个热心市民，顺手帮了您儿子一把。”

狄闻笑了，起身走到窗边，都是成年人，再推拒拉扯倒显得扭扭捏捏，干脆直来直去，倒也挺好，他欣赏年懿的脾气。

不过，他依旧觉得狄野不该跟年懿挨得太近，毕竟电竞这一行在他眼里收益并不大，无非就是小打小闹罢了。

他的儿子，太优柔寡断可不行，要彻底断绝狄野跟电竞的联系，从今往后只管公司事务就足够了，至于现在……稍有起色，那就再放任一段时间。

男孩子贪玩，那就等他放纵后再毁掉他的玩具。

年懿最后还是提前走了，最后也没来跟狄野打个招呼，只在手机上发了个信息。

［（?——?）：我回家了，好好休息］

狄野没看到这条消息，因为周欢在哭，他亲爱的老父亲也没见人影，他这个逆子好声好气地宽慰了周欢好一会，这才止住了周欢犹如滔滔江水的眼泪。

“这些天妈妈陪着你，好了我们再去上学。”周欢心里一阵阵地疼，护士过来给狄野换药她都没敢去看，又险些抱着狄野哭起来。

“妈，真不疼。”狄野有些地方的皮肤跟纱布粘在一块，尽管护士已经很小心了还是钻心的疼。

他额角冒汗，咬牙扯出一个比哭还悚然的笑，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敢喊一句疼，他亲爱的老母亲就要疯掉了。

“这怎么可能不疼啊，下次出事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妈妈，知道了吗？”周欢当年怀着年懿可吃了不少的苦，后来生下来了因为工作原因只能把狄野藏着掖着，狄闻工作也忙，平日里夫妻俩十天半个月都没空好好看顾小狄野，请保姆又不放心，最后只能把小狄野送到乡下外婆家。

夫妻俩陪伴在狄野身边的时间很少，只有年底才能跟小儿子见上几面而后又奔赴工作，直到某天夜里周母打电话到她手机上。

“小野，小野不见了！”

周欢那天晚上有一场演唱会，猛然得到噩耗，整个人险些崩溃，但没办法演唱会即将开始，她根本走不开身，狄闻此时正在外地谈合作，手机也打不通。

她浑浑噩噩地站上了那个万人瞩目的舞台，途中好几次忘了词，脑袋里一片空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麦克风在手里如有千斤重。

这是第一次她感觉到了梦寐以求的舞台变成了负担。

她只想快些结束，她想要把狄野找回来放在身边好好看着长大。

于是这场演唱会成为了告别会，她最后退场时眼泪从眼角滑落，不敢伸手去擦。

因为妆会花，这场演唱会对不起远道而来的粉丝，也对不起她的小儿子。

而后一代女歌星宣布封麦退隐。

最后狄野还是找了回来，周欢那夜马不停蹄地赶到乡下娘家，天蒙蒙亮，脸上花了的妆来不及卸，一身浮夸的装扮像沉重的枷锁，她无助地游走在广阔无垠的草原呼唤着小儿子，而远处的狼嚎却一声一声高过她微弱的呐喊。

也许是风声，也许是饿狼们饕足后的意满。

希望的火如同风中的火苗，周欢受不了小儿子走失的打击，更是自责自己为什么从不肯多分些时间给自己的儿子。

她是一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