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来从思绪里回神,这才看清了姜唯所指,书卷上的墨字,那是府里一位幕客的名字。 姜唯笑了笑,低首摊开了整面,写着有关这名幕客的纪录。 玉来不解其意,她只清楚府里幕客数位,很多是一路追随江惟越过来的老人,但为何会看上这个,才刚入府没多久的人。而且玉来知道这个人,是一位上京赴考落地,正潦倒无门时,被江惟越吸收入府。 说实在,玉来还真见过这人,便朝姜唯福身,道: “老爷,奴婢知道这个人,他现在正住在府内的......听雨厢。” 最后一句听雨厢,玉来说的拗口,好像有那里不妥。 姜唯微微挑眉,听出奇怪,便问道: “为何叫听雨厢我从没在府里听过这个地方。” 玉来抿抿嘴,似乎有口难言,眼神飘移了一阵后,才回姜唯道: “回老爷...这件事…福伯一直不让我们告诉老爷…听雨厢……老爷真的不知” 语落,玉来小心地看向姜唯,只见姜唯眼神困惑,这又才继续说了下去: “听雨厢在厨院……那里……是厨子们用来堆放柴火的地方……” 姜唯听后惊讶,怎么一位幕客会安排住在那种地方,不敢置信。 “他不是府……我招来的幕客,怎么会安排他住那里” 玉来拧了拧衣袖,神情不安,回道: “因为奴婢听说,秦先生出生寒门,又是京榜落第之人,虽然是老爷您带回来的,福伯却不怎喜欢他,奴婢听其他姐姐们说,福伯觉得秦先生不配和府里其他幕客一住,因此才安排听雨厢,给秦先生住。” 语毕,姜唯愣了半晌。 ---秦回,是这位住在柴房的可怜书生的名字。 姜唯简直把眼翻了天,怎么会把人安排在那,是说的确古代阶级地位甚严,但士农工商,好歹人家也是个士人,就算出生寒门,这也太过了。 姜唯无奈的摇摇头。 可是为何一个柴房,要叫做听雨厢这般诗意,姜唯面露疑惑,不禁又开口问了玉来: “怎么这柴房叫听雨厢了” 玉来看了一眼旁处,好似担心福伯会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般,小声回道: “这是…秦先生取的,因为柴房老是漏雨,把秦先生的书卷弄湿,让秦先生好生烦恼,因此取了这个名字。” 姜唯听后,心中明朗,可又不解,便问道: “如此,那你怎么会知道。” 玉来点点头,想起秦先生似乎让她有些放松, “是秦先生告诉我的,上次奴婢去柴房给容夫人领冬日的柴火时,刚好碰上秦先生在劈柴,他告诉我的。” 说到此,玉来忍不住小嘴一笑,似乎是忆起了当日发生的,什么有趣的事,因而会心一笑。 从玉来的神情,姜唯对秦回这个人已略知一二,看来会是一位很好相处的人,不过姜唯可不只是要去交朋友的。 翻阅手中的书卷,回到记录着秦回的一页,看起来福伯虽然不怎看待这个人,但仍然把纪录写全,上头清楚写着秦回京榜落第的事,但却又额外纪载一角,一件姜唯细心发现的事,才让姜唯决定要见这个人。 不过这需要亲自见到本人,才可以再次确认。 姜唯目光微瞇,只希望自己没有判断错误。 玉来看着姜唯,从回忆着秦先生的记忆回神,想起方才,姜唯说要去见他,便启口问道: “老爷,需要奴婢去跟福伯说下,让秦先生来见老爷吗” 霎然,姜唯皱眉,对于玉来的说法,有些不悦也不解: “为何这事经过福伯” 发现老爷的脸色骤变,玉来一惊,连忙摇头,着急回道: “不……! 奴…奴婢不是有意的! 因为…因为…以前所有事都被交代,一定要告知福伯,奴婢习惯了…这才不小心……” 姜唯眼神凝聚,直定的看着玉来,打断道: “妳现在是我这的人,我才是这江府里的主人,以后什么事不需要再去找福伯,除非我下令,记清楚了吗。” 玉来低下头,像是犯错的小猫小狗,应声诺道: “是…奴婢清楚了。” 姜唯扯了嘴角,见玉来失落的模样,和方才那样的说法,认为福伯在江府里的权力之大,让她深感不妥,不光只是秦回这档事,这样的态度根本是越权处理,从记录上看,秦回是在姜唯穿越前几日来到,再加上江惟越出了昏倒这事,若不是姜唯发现,恐怕福伯会把秦回就这么一辈子,扔在了那个诗意柴房里。 这在现代职场里,就是知情不报、揠苗助长、埋没人才的意思。 思及此,姜唯开始思考着,该如何处理福伯的事,若是她想掌握江府里一切信息事务,就绝对不可以再发生,像福伯这样越权不报的事,更何况这很明显是私判,而不是替主子解决问题。 光是这样,就让姜唯很是确定,福伯这人不可为自己用,尽管刚开始看起来,福伯对江惟越毕恭毕敬,看上去是个忠心的老手下,但用人需要全方面,有时候光只有忠心不够,且从玉来的话和秦回的事看来,若是福伯是这样私自处理事务,那更不适合继续留守在高位。 可现在头疼的是,姜唯这几阵子来,已经做了太多不同于以往,他们心目中江大老爷的行为,要是再突然把福伯撤换下来,天知道又会闹多大的事,姜唯不想冒太大的险,来让自己可能又要面对,如方才江然轩那般的状况。 姜唯负手于胸,陷入深深的思考,想了许久,久到玉来开始疑惑,歪头靠近。 就在这时,一个人的身影浮上了姜唯的脑海中。 清冷淡漠,微笑可又不漏真,那一抹不似云未雪那般的孤高冰冷,却空有随和,但难以亲近的气场。 ---流风。 姜唯一怔,好似只要她想起流风,便会突然不知该如何所为。 流风是府里的二管事,且先不谈他的忠心,姜唯只需要有一个人来分散福伯的权力即可,而流风看起来是眼下,最为合适的人选,而且从姜唯穿越的那一天所见,福伯就这么把流风推开,再加上府里的传言,明显两人不是很密切,甚至很可能,流风也在福伯的不善待名单中。 纪录上载,流风也是出身寒门之人。 但这时,姜唯又再度想起另一个人,秦回。 这个人姜唯还没见过,且先了解下这个人的事,再姑且做决定吧,能避开流风就避开,说真的,姜唯很不信任流风。 江然轩明明被禁在东厢房,照理说如果江然轩能轻易闯出来,照其对江惟越的愤怒,应该早就出现在姜唯面前,可却偏偏拖到今日,而且怎么就这么刚好,江然轩找上姜唯时,姜唯刚好不在厢房内,而流风也刚好在附近。 犹记得流风那双彷佛会说话的眼睛,说是碰巧路过,姜唯打死都不信,而且流风看来似乎,也没有要刻意隐瞒,自己是这场秀的安排人。 只是这么大费周章,把江然轩弄过来的意义又是什么,姜唯想不明白,若只是想看她出糗,那还真的不像流风这种,心思深了去的人会做的事。 ---还是先见过秦回后再决定吧。 如此打定了计划,姜唯决定先把流风的事撇一边,接着朝玉来招招手,道: “我们去听雨厢见见秦先生吧。” 听到要去见秦回,玉来整双眼睛亮起,立马福身回诺。这让姜唯看着,不禁心想这丫头怎么看起来,这么喜欢秦回这个人,可想想玉来在这之前,只是一个身份低下的婢女,任谁经过也不会回头看一眼,且就算再如此凄惨,书士依然在古代地位很高,而且大部分自视甚高,秦回能这样让玉来喜欢,想来心胸不至于狭窄。 这也是姜唯喜欢的一点。 正当二人准备往门口走去时,木门外传来了守门侍卫求见的声音。 姜唯一愣,停下了脚步。平常侍卫不会这般进内厢来打扰他,这突然走到他的门前,发生了什么事。 姜唯示意玉来先停下,自己朝门外,问道: “何事,我不是说过,谁也不见吗。” 门外的侍卫似乎没有料想到,江老爷会这么快察觉到自己的到来,先是一愣,随即才又隔着木门,正声道: “回老爷,是……容夫人…容夫人坚持求见,小的不敢怠慢夫人……只好求问老爷…” 容夫人。 这词才一出,玉来彷佛瞬间石化般,目光惊震,小小的手不自觉握紧。 然而没等姜唯反应过来,门廊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侍卫着急求停的恳切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