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
一女子身着水月轻纱,由葱郁树冠间翩然落下,她俯身拔下萧迢颈间细小银针,纤纤素手胜了腰间上品羊脂白玉。
山风乍起,拂起少女墨发飘逸,裙摆若舞,越发衬得她身形修如玉竹,似要独独撑起这世间俊逸风骨。
天边乌云骤然压下。
“又是一年腥风起。”西江月唇瓣微抿,朝木易离去的方向抬眸而望。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见一朱唇皓齿,眉眼间顾盼生辉的少年,凌空御风而来。
“姐姐怎么下来了?可有伤到哪里?”木易满心担忧,直到见西江月全身上下并无丝毫异样,才放下心来环顾四周。
十二三岁的少年眸光如星,却带着不警惕,落在昏死于大树下的萧迢身上。
“姐姐没事。”西江月伸手摘下少年鬓边几片细碎落叶,声音轻柔,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木易闻言,点头说好,伸手揽着这位待自己犹如嫡姐的少女柔韧腰肢,脚尖点地一跃而起,踏叶前行。
夹杂着草木清新的山风拂过耳畔,西江月看着脚下飞速倒退的苍翠枝叶,瞬觉视野开阔,心情也随之变得舒爽。
须臾。
木易将西江月稳稳放在隐匿于高大灌木丛中的马车上,而后,方从怀中取出一块锦帕,邀功似得送至她面前,“姐姐,快尝尝这果子。”
少年忽而想到她素来爱洁,连忙补充道:“木易方才已用泉水清洗过了。”
西江月将锦帕上一颗颜色胜似红玉的朱果放入口中,欣然点头,“味道很好。”
皓齿朱果,薄唇雪肌,仅眼前这般光景,已然胜过鲜美山果。
木易闻言心中欢喜,将帕中朱果皆送了去,“姐姐多吃些。”
“姐姐怕酸,吃不了太多。”西江月含笑,白玉指尖捏起一颗朱果送到少年嘴边,才开口问道:“你这么久才回来,可是路上遇到阻碍?”
木易左手摸了摸脖子,口中果子好似此刻心情一般酸甜,“未曾遇到阻碍。”就算是固若金汤的沧州城,于他而言,远不及自小生活的无翎山艰险十中之二三,此次上山清理道路,易如探囊。
饶是如此,木易仍不放心毫无内力的西江月跟随自己前去冒险。
“只是,我见山壁上的野果长得好看,想着姐姐见到定会喜欢,因而多耽搁了些时间。”木易把方才跃下峭壁摘取野果的事情,说得犹如玩闹一般轻松。
“走吧。”马车内,西江月苦笑摇头,想说什么却又深知少年心性,便含笑捏起一颗朱果细细品尝。
一个时辰后,一线峰,峰顶。
木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坚硬碎石与骨骼碰撞,发出清脆声响,“爷爷,木易与姐姐一同来看您了。”
西江月伫立于整洁墓碑前,面色淡然,她轻敛衣袖,将手中不舍吃下的两枚朱果置于石碑之上。
经大雨冲刷,山间月光温凉如水,洒在少女身上,似渡了圣洁银辉。
“爷爷,您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木易膝行两步,身子紧靠在石碑上,似在撒娇。
爷爷曾说他喜欢站在山顶,日日看着凭栏谷中太阳朝生夕落,看着木易平安长大。
“爷爷,您要是看腻了这一线峰下的风景,告诉木易,木易再给您换一处风景更好的地方。”
西江月本想宽慰他几句,但她素是寡言冷情之人,话到唇边却如空气,无声无息。
良久,木易望着石碑,才依依不舍转身离开,“姐姐,咱们接下来要去何处?”
“就留在此处,陪爷爷看场戏。”山峰半浸于天边广寒寂月,遥遥望去,峰顶那身着水月浅纱的修长身影,犹如玉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