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朗眉目间凝聚乌云,云台周边的云层也随之变得黯淡,“逆子!你怎可因为神凤之死就如此胡言!你难道忘了触犯父神威严该当何罪?”
施以鞭刑,直至魂消道殒。
无心不退反进,“难道不是你用玄天镜困住我,放沧溟水迷惑我,又两次以催生凤蛋为由剥离我的谛心?……可笑你根本就操控不了一丁点谛心之力,噢,你害怕我找到,两次都将谛心丢入大荒海了吧!”
三千世界,星壤交接之处的大荒海流,可淹没一切。
他确认了,无心什么都记起来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想到某种可怕后果,即便她现在只是不及尊神的小小古神,他还是缓下了手中动作。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这是承认了?
无心不怒自威,“方才被你的神威压迫得想起所有。逍遥老头说得对,压迫到极致,方能激发所有潜在力量。”
噗嗤,无形箭羽插入他的心间,他惨淡一笑,“杀人诛心,这一点,你学得很好。”
逍遥君,夜无心上一世的师父老头,也是眼前人楚司遥所扮。
难怪老头总说,天上繁星皆是他的耳目,可不嘛。为了将她磨砺成利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楚司遥敛了身上的威压,饶是如此,与生俱来的威势还是叫人不易靠近。他的笑容却是温和,高朗俊逸的面庞瞅着如同前一世的老头那般慈爱。
“大道本无情,我也是为了你早日归位,不得已而为之。我们这一方世界,虽说不小,但也是有尽头的。你应该最是可以感受得到吧?无心,你得体谅父神的万般苦心,我实属不愿看到世界崩塌,苍生寂灭的那一刻!”
悲愤激情,险些喷了无心一脸,她幽幽一眼,体谅你苦心孤诣消磨我的自我意识吗?
她轻呼了一口火气,抿了口清酒,酒香绕舌,言语如刃,不要钱地射向对面道貌岸然的天道老儿。
“如果没有你的苦心安排,随意插手底下的事情,甚至恶意抹杀仁德尊神,那么,这个世界的命数说不定就会被改写了呢。”
“天道自然,循环往复。即便你身陨,还有下一位天道即位,本就用不着你刻意为之。”
“你现在刻意扭曲道法自然,不过就是你自己贪心不足,不甘心命数将尽罢了!”
“却不知天道命数和力量皆是仰赖天下苍生,苍生信赖你,诸神甘愿仰视你,滋长你的天道之力便源源不尽,你自可得长生,同时滋养小世界。”
“然而,你为祸而不自知,逼得诸神想逆天,苍生也怨天,可想而知,你的力量自然中道崩殂,真真是咎由自取。”
“至于什么为我归位的幌子,不过就是你贪图更强力量,想将我锤炼成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天道壳子,好叫你轻易鸠占鹊巢罢了!”
”……“
无形道力随她言语流淌而出,远处星辰似是在一一响应,点点移位,汇聚星芒。
一言连着一语,直把楚司遥的脸色打得犹如万年未刷的老锅底,无所遁形,他周身的气息沉了又沉。
就这么被掀了老底,他索性也撕破了脸,“你说得轻巧,大道幻幻灭灭,起起落落,生死循环,凭什么你可以永恒常在?凭什么你看谁不顺眼,抬抬手就可以让他们灰飞烟灭,还不用背负因果轮回?”
无心摊手,“那不太巧,我灭的都是该灭之人。”
“不可能!我亲眼所见,你因为嫌弃他们丑陋,抬手就毁了一整个小世界,你怎么就不受牵连?”
以颜值容貌治理大道星河,他一万个不服!
无心一滞,她看着丑,那是因为那颗星辰的道法早已扭曲受了侵染,断不可能让它继续存在污染到其他小世界。
当然,她自然不会好心解释那些别人理解不了的东西,勾唇笑得恣意,“那更不太巧了,道河秩序,全凭我喜好。”
噗嗤,杀人诛心,杀人诛心!
无心暗骂,老头穷途末路了吗?智商明显大降,真傻,居然这么好骗。如果只是上一世的记忆,那他还真是一个顶好的老头儿,有本事有良心,至少那会儿除了对她严苛,所做的事情都是为国为民。
楚司遥衣袍猎猎,似被气得不轻。他不是真的傻,只是亲眼目睹过,才不得不信的。
无心面上依旧冷淡出尘,端着万界之主的高高姿态,斜眸一睨,“巧的是,我现在想抬抬手灭了你呢!”
楚司遥忽然大笑,像是听见了什么奇闻怪诞,“绝不可能!这里是我的世界,失去了谛心,你根本回不去你的星沌道河!”
回不去,便没再有能力毁灭他,他才是这里的天地之主!
无心懒懒看了他一眼,“看来你真的老糊涂了,道河不陨,谛心便能再结啊!”
万千世界,谛心虽然只存唯一,但是幻幻灭灭,总能重凝。只是离了道河后,需得经历各种艰辛苦痛罢了,不比守在星河寂寥孤寂千千万万年慢慢凝成来得轻松。
他不相信,“你尚未成神,又在神宫之下,星点敬仰之力都未接受,怎么可能凝结谛心?”
思绪急转,他很快又想起明郁宸,难道是凤珠?
他一直以为凤珠只是神凤的一缕残魄余火而已,从未怀疑过是凤心,更不知涅盘之体掩藏了谛心的重凝。
这一刻,惊觉谁才是谁手中的棋子,竟混混沌沌分不清楚!
楚司遥的脸上难得变幻出多种神情,不待他想清楚,无心率先出手了。
璃彩琉月棋子和阵法神印随她神念微动翩跹而出,倏然凝成隔绝大阵,七彩流光映照得云台上的罡风都安静了几分。
他才要张口讽刺,又见无心以道河星力覆着加固了隔绝阵法。
他面色复杂,眼神暗了暗,似在酝酿恐怖风暴,“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谨慎。”
无心淡笑,不介意多气他一点,“承蒙逍遥君的倾囊教诲,我自是不敢忘记打狗必当先关门!”
古老法诀凝起,星沌道力层层加覆在隔绝阵上,阻断了他动用天地之力的后路。
她的灵力虽不及他,但有星沌空间存在,可以随时补足。当然对付他,还得靠古老道法,凌驾于他之上的星沌道力。
楚司遥双臂展开,挥袖间,云台上的浮云犹如沧海浪潮,疯狂涌向无心,恐怖的气息如海啸般将她覆盖。
轰——,无心周身星焰如龙游出,迅猛翻腾在云海雾间,所过之处半点神力不给他留下,刹那间烧尽了其间的所有危险气息,浮云被燃成紫色雾霞,飞飞合合。
眼见先发制人的一招落了空,楚司遥眯眸凝视上空流光溢彩的星芒,终于,手指微动,身上力量齐齐往一个方向涌动,他竟以身上的天道之力凝结出长剑。
瞧着是奔向无心过去,实际上是挑着里阵法屏障较为薄弱的位置,倾身而去!
剑气似无形海水,层层叠浪,翻涌激进,临近时又化为一道巨大的剑影砍向阵法。磅礴的威力,欲要摧毁一切!
砰!
一抹极快的影子掠过,他这一剑没有落在阵法之上,而是被寒月拦截了。
寒月剑上的星焰被震得四溅,落在各处,残枝断岩也在眨眼间被焚了个精光。
寒月剑上的破界隐石似乎被道力催动,竟顺着她微薄的感应,大把大把地引入道河星力。
无心忍不住低眉多看了两眼那枚褪了尘似的破界隐石,星光熠熠,耀眼得不像话了。
一时间,道力相护制衡,两人握剑对峙,清风拂衣间,又过了百招。
曾经制敌的招数被一一用在了他身上,楚司遥别提有多憋屈!
他右手执剑,左手负于身后,“以你如今的实力并不是我的对手,何不就此罢手,与我合作?”
“不需要。”无心淡淡瞥了他一眼,手腕翻转,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把他重重弹开。
威严被挑衅,楚司遥眸光变得更加凌厉,再不言语,只管挥剑杀敌。
一招一剑,攻心为上,那是她的力量之源,亦是她的薄弱之处。
他招招狠厉,出剑必不落空!
铿铿锵锵声不绝于耳,要不是寒月骨头硬,早被敲得坑坑洼洼了。
老狐狸对上小狐狸,悍战了三天三夜,竟也没讨到半点儿的好处!
你插我一剑,我必捅回去一剑,片刻不带犹豫的。
神陨台上风云变幻了三日三夜,断掉的神台不知坠往陨神深渊几回,地面的土层也不知被削去了几层。
若不是受着法则自凝,只怕整个云台都要在他们的悍战中坠毁。
但是四周的灵植全都被波及成秃子,光得只剩下土地里的一撮根须了,运气差点的,连残根都不剩了。
即便布下了隔绝阵法,云台之下的天幕云彩还是波诡云谲涌动着恐怖的气流,九天之下的人全都惶惶不安。
“你果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楚司遥这话说得真是占了大便宜。
但是无心好似看不出他的挑衅一般,轻笑一声,“过奖。”
警惕心提起,她可真是太了解了,他与她一样,战时无话,但凡说话,都是有目的的。
果不其然,他又一剑袭出,云台上再次风云色变,尘土飞扬上空,就连陨神深渊都跟着呼啸起长风。
云台之下的天幕暗了,万钧雷霆凝聚天空,似在酝酿着一场声势浩大的毁天灭地。
无心亦凝好星力,精准预算着他这一剑所过的轨迹,找准合适的定点,好以卸了他的凌厉,及时化解与反攻。
然而关键时刻,楚司遥忽然一个急转,反身倒刺向夜无心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