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有些大,落在撑起的油纸伞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监察司内外每个角落都似乎带着湿气。 门口仆从众多,却自觉地保持安静,吴渊目光越过中间的广圣街,左边的宣武堂等其他机构门口也都如此。 知墨在檐下避着雨,手中提着鸡翅木质食盒等她。 “小姐,给您!夫人特命厨房做了您最爱的茄汁大虾。” “堂哥的饭食呢?” “大公子的饭食自有明非送去!小姐这还有这一包零食,中午刚做的,防止您下午不到饭时,嘴馋……”她说着,自己却是一副馋嘴的模样! 吴渊点头应承,真不想知墨多话,没看旁边同进出的同僚揶揄的眼神吗?不由迁怒:哪个丫鬟大庭广众会说自家小姐“嘴馋”,看来自己“嘴馋”被她引的! “好,回去吧!”吴渊接过她怀中的油纸包裹的零食,不等知墨回应疾走进监察司。 “哎……”小姐也不让她说完话! 吴渊走到廊檐下,先将食盒与零食放到身侧,不断大力地甩了甩伞上的水珠,忽见一抹藏蓝的一角停留在她身边。 “溅到我了。”语气并无波动,也无怨怪,只在阐述一个事实。 藏蓝色的官服是监察司内两位大人才有,他们刚下朝归来,必是新换上的官服。姜令监的声音显然不会这么年轻,而且这声音低沉充满磁性,曾离她很近,已被她牢牢记住了。 吴渊立即收起伞,侧身低首屈膝,“参见易令监,小女吴察使无意冒犯令监大人,望令监大人见谅!” “无碍。”语气似乎都添了一抹温和。 吴渊不由抬首注视着这个有着赫赫有名的少年怀王,上次宫宴彼此虽离得近,却没有这么如此仔细的端详他的样貌,一双内双丹凤眼,眼尾细长上挑,眼睫毛比她的还长!一对微蹙的眉…… 微蹙!蹙? 吴渊才发觉对方皱着眉头,正疑惑的注视着她——她竟然走神了…… “阿萌!” 两人同时向声源处望去,是二楼的邵阳一声叫喊打破了沉默。 吴渊回神,拿上食盒、雨伞,行礼准备告退。 “易令监,小使告退。” “等等。” “……?”还有事? 易匪见对面少女投来疑惑的目光,不由道:“没事了!”不是已经确定了吗?不必再问! 吴渊暗自奇怪,摇摇头准备离去 。 易匪见她走向带着爽朗声音的少年,忍不住出声告诫:“司内,当以官职相称。” 吴渊回首,那抹藏蓝身影已飘然远去!休息用餐时刻也不能?邵大哥不是这么说的啊? 邵阳走下楼来,看着走神的小丫头:“阿萌,在想什么呢?走,陪我一起,伯晟他们都等着你呢!” 吴渊点头随行,压下方才怀王面前,心中莫名浮起的紧张感,问道:“邵大哥您这样称我小字,被大人听到了不是会责怪你?还是叫职称妥当吧!” 监察司同仁一般都要共事三年,男女之间大防很是宽松,倒是不在意彼此亲近称呼。 后者闻言故作生气:“怎么,你官职比本生监高,不想被你邵大哥称小字看扁了?” “不会。” 他肯定道:“安心吧,现在午时,大人不会计较的!” “那么,姜令监已回司,小使……先去……” “不用着急,饭后我与你同去,正好我有事找大人!” “……”吴渊心领他的好意。 ******* 吴渊刚向姜令监招呼一下,司外来人了。 “吴察使,随本官来吧,应该是阿英察使他们来了!” 两人走向院中,便见监察司门口,一同进来四女两男,身着右衽靛蓝锦缎官服的监察使。 两个男子却是一对双胞胎,不苟言笑。 女子中,她们中两个与吴渊同样发式,是戴着小冠以玉簪穿丝,还有两个挽成妇人髻。年龄最大不过双十年华,最小的也有十七了。 两个已为少妇的,梳着螺髻的年纪却是最小,面目亲和,而宝髻的年纪最大神色严厉。 五人先向姜令监行礼,再向不知何时走到吴渊身后的怀王行礼,搞的吴渊以为他们对她行礼。 稍后他们才把目光转移到吴渊身上,直接了当的问:“准备好了吗? 吴渊知道这是“下马威”开始了。 “恳请前辈赐教!”吴渊说完拱手,却惹得他们失笑,怎么一副江湖人物行事! 一般“考核”一轮定胜负,在司内生监中任选5人,说真真假假的话,判定真假。 全监察司内人员都悉数围观。 与吴渊有一饭之交的“邵、孟、孙、秦、王”五人主动出列,无序地坐在对门正堂被放置着的五张红木官帽椅上。 吴渊坐他们对面。 双胞胎之一道:“吴察使,说出他们年岁大小即可! 年纪最大的金察使补充:每人报其他四位之中一人的年岁。 五“生煎”相互对望,其中邵大哥年纪,吴渊已知偏大,其他人长相可是完全具有欺骗性! 邵阳懒洋洋地报出21岁;孟浩低首难为说了22;孙勇嘟囔着17,秦伯晟一脸不想告知,20;王健亭身子稍弱,时不时咳嗽一声,报出了18。 其实吴渊根本不必在意他们说了什么内容,只要注意观察在他们说出话的微表情,甚至读心术一探,记住他们心中下意识想到的自身年岁即可。 最终吴渊得出:邱22,孟17,孙勇21,秦18,王20。邱最大,前三位相互报了,秦也就只能报王的年岁了。 用时太过短了,坐在他们身侧姜令监刚喝一口茶,“铛”一声响,结束了! 几个监察使不由互视:他们是不是出简单了? 金察使看着茫然的众人,出声道:“既然你是圣上亲授的,必有过人之处,刚才告知你“考核”内容的……”她指向双胞胎,“确认一下季察使他们谁是年长的”。 其中一个脸色古怪波动了下,金察使每年都对新察使来一番这样的询问。 吴渊选择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的另一个察使。 “他为长,考核内容一般由他定的,但他最近伤了喉咙,才由弟弟代劳!” “确定了?”金察使难得神色温和了许多,向她确认。 吴渊点头。 “考核”正式过关,吴渊觉得甚是满意,但可能乐极生悲! 在他们放过吴渊后,监察使们纷纷向姜令监与难得接触的怀王聊起来了,不再注意她了,说起了后者的“丰功伟绩”,赞美之词溢于言表。连姜令监都不阻挡,“生煎”们也凑上去! 虽然被赞的怀王只一脸冷淡的回应,也丝毫没有打消他们的热情。 前者虽已上任十多天了,但司内众人与他的接触,不过仅限于偶尔碰面,还是姜令监接触得多,如今见怀王与他们一起看“新察使”考核,年岁甚至比他们小上几岁,心中就打破了障碍,主动接触起来。 明明她才是“主角”不是吗?怎么如今似怀王的欢迎会了? 吴渊认命退出人潮,一会忽觉身后没了声音,还以为大家尽兴散了,可回首,他们还是嬉笑,而她没有听到声音! 耳背又出现了,而且是最重的“全聋”状态,感知不到声音波动! 幸好他们还是没注意到我,吴渊不由庆幸的想,但她显然高兴太早了。 人群中心,怀王宣布众人散去,监察司各位“迷弟、迷妹”神色渐渐收敛了起来,开始工作状态模样。 “吴察使,本令监有一事向你说明……” 吴渊看着人中心的热闹,就像再看一部默剧!然后所有人注意力都聚集在她身上,无声望着她…… ……?发生了什么?都望着她! 吴渊读心术开启。 众人心中全是:阿萌/吴察使怎么对怀王的吩咐无动于衷? 邵大哥越过众人,目含担忧向她走来:“阿萌怎么不过来!” 吴渊强作镇定,跟随对方向前挪动脚步,控制着自己出声的音量:“邵大哥……姜令监……易令监,小使方才走了神!” “吴察使,本令监有事想赐教……” 怀王又对她说了什么? 吴渊为显慎重,猜测对方的话,点头表示听命,然而周围人的神色越发奇怪了——可真是不谦虚啊,敢让怀王赐教…… 而发话的人已转身离去,而吴渊身边的人也自动让出了通路。 吴渊隐约明白这是让她过去,跟着前者…… 强作镇定向姜令监等人告退,跟随怀王而去,隐约她还能听见身后人心声:“吴察使怎么感觉紧张……同手同脚……” “也不知是何事……” 吴渊闻言,调整姿态,深吸口气。 怀王房间在姜令监的隔壁,都在二楼,却不若姜令监的工作空间狭小,他的房间更像一般官员私人书房大小。 转过一架落地乌梨木雕花屏风,怀王易匪从对面的铁力木质书架一格中上取出一沓宣纸,示意吴渊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吴渊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能看懂的就不推拒,顺从坐下,就见一双修长如玉的手递过来一张纸。 吴渊下意识接住,抬首见对方张张合合,说着什么…… 她完全听不见啊……读心术对他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