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自然是没有听见沈安生的回答,因为不等她反应,就被端着药碗,急匆匆跑进来的末舟给打断了。
“尊……”
末舟嘴皮子一个秃噜,差点喊漏嘴。
“沈安生”轻轻一个抬眸看去,温言也睁大了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他。
末舟咽了口口水,端着药碗的手紧了紧。
“尊贵的沈大人,尊贵的将军府温小姐。门外有人求见。”
空气静默一瞬,少女猛然想起,这里是沈安生的府邸。
来人,应当是冲着他的。
“可说了是何人?”
竹纹青衫的沈安生,神色淡淡,接过他手中托盘上的药碗,白的近乎有些透明的手。
拿着勺子舀了舀汤药。
“看着好像是……”末舟顿了一下,“修梵寺住持。”
沈安生把药碗递到温言面前,“姑娘先用药,体内余毒尚且需要调理。”
他的一举一动,都合规合矩。
但所说之话,落到温言耳朵里,却总有一种,不可抗拒的诱惑。
她看着那浓褐色的药汁,撇了撇嘴。
光看就知道苦的要命。
温言接过来,顺手放到一旁,没看见沈安生眼中一暗。
转头对着末舟道,“可是玄生住持?”
“正是。”
“喝药。”
容与没理会那什么主持不主持的,一双桃花眼只是盯着面前少女。
她的那些小心思,怎么躲得过容与的眼睛。
少女琥珀色的瞳仁,在午后斜阳的映射下,愈发动人心魄。
她见躲不过,反倒甜甜一笑,端起碗,“我竟不知沈大人除了笔上功夫不错,对岐黄之术,也略有研究?”
“并非,是方才医馆大夫说的。”
容与装作老实本分的样子,退后一步。
却一直觉得身上有道灼热的视线,余光里少女手里药,倒是分毫没少。
末舟忽然觉得脚上长了蚂蚁,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清亮的少女音色,忽然响起。
春日苑内,几枚枯黄叶子飘落,混着子规啼叫。
倒令人生出几分初秋愁绪来。
温言眉梢轻抬,定定望着沈安生。
念奴娇。
容与不可能不知道。
末舟显然是个四肢发达的家伙,挠挠头,不慎理解,这位将军府的嫡女,为何忽然开始吟诗作对。
容与微不可查地勾起嘴角一丝弧度。
“温姑娘也有一番雄才伟略吗,想做这千古风流人物其中之一?”
他抬起头,平静地与她对视。
温言忽然感觉手中药碗有些发烫。
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沈检校,现下的眼神凌厉,倒像是要把人吃了一般。
她蓦然响起离开东宫时那个怀抱,脸颊一热,不再接话。
心道不急于现在拆穿他的身份,反正好感度照常增长,就不碍事。
哼!
容与眼中含笑,看着小狐狸几乎快要把头埋进碗里。
一直耐心地等到她把药全部喝完,才抬步要出门迎客。
“等等。”
在容与擦身而过之时,温言突然伸手,抓住他的一片袖角。
他心脏一缩。
“小女没什么雄才伟略,也没什么远大志向,就是心眼有点小。”
少女声量不大,好似崖中石头缝里,顽强长出的小草。
容与听出了一丝淡淡的委屈。
温言转过来,仰着脑袋,抬头看着他。
“若以后落落有事情,可否去麻烦大人?”
少女的眼眸清澈,仿佛盛满了雪山巅最纯净的一汪冰泉。
被拽住的那片衣角,好似被火炙烤一般。
他顿了顿,没有甩开那只手。
“可以。”
末舟松了口,终于带着这尊大佛,去见玄生了。
再把人放在门口晾着,恐怕自己就真的要立地成佛了!
房间内只余温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