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着急了。
夜沉瞪大眼睛,热泪滚滚落下,只是委委屈屈的喊了一声“师尊”。
白霜的心脏狠狠一跳,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严厉,如果是夜沉这样对自己,自己会怎么想?
会以为自己在警告他吧,警告他不要对自己存在不相干的感情,不要妄想更多……
他忽然后悔了,急忙给夜沉擦眼泪,颤着声音服软,“对不起沉儿,为师……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你自己做的是什么,我不想因为你不懂而误会你……”
“我!倾!慕!师!尊!!!”
夜沉一字一顿从唇齿之间咬出这句话,滚烫的眼泪烫的白霜手都是颤抖的,他突然僵住了。
“沉儿你……”
“哪怕师尊觉得徒儿欺师灭祖,不可饶恕,哪怕师尊明了徒儿心意后不想要徒儿了,徒儿也要说出来。”
“徒儿不想糊涂了,上次师尊离开十年,徒儿差点没命,这一次又差点再也见不到师尊,下一次呢,如果下一刻我就要死去,我情愿这一刻告知师尊我的情感。”
“反正我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怕的呢!如果师尊不喜欢,甚至厌恶,那徒儿也无所谓,大不了师尊彻底厌弃徒儿,即便如此徒儿也要师尊知道,师尊是徒儿生命里的一束光。”
“如果没有师尊,就没有徒儿,徒儿对师尊的感情不是单纯的师徒之情,而是倾慕之情,哪怕为此彻底失去师尊,徒儿也要师尊知晓徒儿对师尊的心意。”
“徒儿已经死过了,不怕死,徒儿只怕师尊不懂徒儿……”
白霜愣住了,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火焰中,那滚烫的火焰灼烧着他的一切,让他短暂的失去神智。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夜沉跟他剖心,说倾慕他!
怎么会?
他对夜沉的心意渐深,夜沉又是什么时候?
是在被同门欺辱的时候?
还是绝望躺在悬崖深处的时候?
亦或者暗无天日的躺在床上?
更甚至在三天前,血线虫吞食他血肉的那一刻?
心痛席卷上白霜,他眼中也落下滚烫的泪。
霜雪冰寒,没有温度。
他却被夜沉滚烫的爱意烧灼出热烫的泪。
“沉儿……”
他嗓中梗了一团云彩,塞得他难以言喻究竟是什么感觉。
夜沉似乎生怕看到他厌恶的神情,捂着眼睛和心脏还在哭,哭得脸通红,却悄然无声。
白霜俯下身,拿开夜沉捂着眼睛的手,用额头低着夜沉额头,鼻尖蹭着夜沉鼻尖,轻轻的羽毛一样的吻落在夜沉唇角。
“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夜沉睁开眼睛,睫毛上还都是泪珠,他漆黑的眸子盯着近在咫尺的白霜,“师尊?”
白霜道,“不是师尊。”
夜沉瞪大眼睛,五官都扭曲起来,仿佛要放声大哭。
“是夫君……”
夜沉的神情僵住了,要放声的哭忽然僵住了,声音收住,嗓子还没反应过来,打了个嗝。
白霜和他耳鬓厮磨,“以后不叫师尊了,叫夫君好不好?你给自己做师娘,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会再给你找师娘了。嗯?”
夜沉歪头,瞪着眼睛盯着闭上眼睛的白霜,嗓子还带着哭腔,“真的?”
白霜又蹭了蹭他的唇角,“真的,所以别想了,赶紧好起来,不然我要心疼。”
夜沉还是哭了,放声大哭。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白霜吓了一跳,无奈的哄着夜沉,可夜沉推他,他怕夜沉碰到伤口,作势被他推倒,夜沉却不管自己伤口,扑到他怀里,哭到抽噎。
这或许并不只是这十年的委屈。
还有夜沉曾经在魔界遍寻不到白霜的委屈和伤心。
那时候他是魔主,无论如何不能放声痛哭。
也没人听他痛哭,或凑上来哄他别哭了。
忍得太久,如今这个人终于再一次在怀里,真真切切的,哪怕是梦,他也忍不住。
他每天都在想,如果白霜再也不喜欢他了怎么办。
如果白霜不爱他了,不想跟他走又怎么办?
魔主的名头很大,他的力量也很强大。
可强大却也留不住心上人,他的委屈无处诉说。
他甚至都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神界的神明只以为他是魔主,见到他都要怀疑他生了什么恶心。
魔界的魔族只想贪婪的吞食眼前见到的一切。
魔族没有心!
孤独从他诞生以来一直陪伴他,天长地久,没有尽头。
除了沉睡,他甚至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是没听到白霜和九长老说的。
他高兴白霜说自己是他的心爱之人。
也高兴白霜为他不平,为他求情,为他豁出命。
可他不要白霜的命。
他不要白霜为他送上一条命。
他只想白霜爱他。
他生来到如今,没有人爱他。
强大又如何?
魔主又如何?
他不是天生的恶。
他只是拥有邪恶的力量,却也在不断遏制。
神界的神明爱众生,却利用他,龙燚也在利用他。
因为他的力量。
唯有陪了他两百年的白霜才会真心为他说一句,善恶由他心,哪怕最后他为恶,也陪他!
这就够了。
夜沉他忍不住了,什么温水煮青蛙,什么一点一滴让他爱自己,他忍不住了。
他只想告诉白霜自己的心意。
他委屈太久了,他也想如同其他的小弟子般,可以对师父撒娇。
他也想像十年前的夜沉一样,肆意对白霜倾诉自己的一切。
而不是唯恐被抛弃而假做其他模样。
他就是夜沉,他已经被白霜抛弃过了。
他还有什么怕的呢?
他什么都没有。
已经不怕再失去了,因为更早之前,他就已经被抛弃了。
所以如今的一时一刻,都已经是偷来的了。
他没什么怕的了。
夜沉哭了半个时辰,哭得眼睛红肿,哭得撕心裂肺,最后哭晕在白霜怀里。
白霜心疼的不得了,夜沉究竟受了多大委屈,又有多怕,才会在此刻忍不住破罐子破摔?
他轻轻拍着夜沉,任由他发泄,等他把所有的不公都发泄出来。
以后自己就一直疼爱他,照顾他,让他开心快乐。
白霜一直抱着夜沉。
他不会累,也不会倦,不怕夜沉将他的手臂压麻。
夜里夜沉终于醒了,眼睛肿的睁不开。
有人扶着他喝水,夜沉嗓子干得发痛,一直被喂着喝了三杯水,才觉得好多了。
屋子里没点灯,看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夜沉下意识哑着声喊“师尊”。
白霜应了一声,“好些了么?”
夜沉仿佛才想起自己之前干了什么,他捂住脸,“好像做了个梦,梦里亵渎了师尊……”
白霜直接吻住他的唇,等夜沉眨着眼睛能看到白霜的脸后,这才放开他,“这回呢,又做梦了么?”
夜沉脸皱了皱,是伤口痛了。
“不是做梦,梦里不会痛……”
白霜好笑的摸他的头,“所以呢?做了个什么梦?”
夜沉哼哼了一声,靠在他怀里,“我饿了。”
这次他没喊师尊。
他已经能确定,自己丢脸的哭嚎了半个时辰。
不过他不后悔,下次还敢!
不对,下一世还敢!
白霜点点他鼻尖,“我让流萤给你备了许多吃食,想吃什么?”
他抬手,灯亮了起来。
再一挥手,芥子袋中的食物落在桌子上,各种食物堆满了一桌子。
“想吃什么,我喂你。”
夜沉并不看都有什么食物,他的视线一直跟着白霜,盯着他看,“所以我有师娘了是么?”
白霜无奈看他,“可以这么理解。”
他把枕头垫在夜沉身后,让他靠着,随手一挥,一张白玉小桌出现在床上,他选了一碗肉粥,“你几天没吃东西,先喝粥吧。”
虽然之前夜沉都吃辟谷丹,如今也不影响他吃东西。
白霜喂着夜沉吃粥,夜沉一边吃,一边视线还盯着白霜,仿佛终于达成所愿般心满意足,“那师尊什么时候娶师娘啊?”
看着夜沉顶着核桃眼还满脸期待,白霜刮了一下他鼻子,“等你好了。”
(二合一六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