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荞心里有了负担,并且,很沉重。
借张凤女的钱还未还清,现在又背上了陈秋霞和李光明的债务。
李光明前面借的钱好歹买了鸡仔,这一笔连根鸡毛都没有买,一不小心让别人偷走了。
乔荞怎么不心累?
她愁得夜里睡不着觉,常常爬起来望着窗外的月牙和星星。
她的愁容藏不住,爹娘看着她日渐憔悴,闺女们看着她慢慢消瘦,全家人都担心起来。
尹向荣和刘梅英更加勤快,两人天不亮下炕喂鸡,每天将鸡舍打扫得干干净净,盼着母鸡多下蛋,盼着小鸡快长大。
刘招弟上了高中,仍然在镇子上。
她本来想去城里读高中,娘不答应。
乔丽丽在城里读高中坏了名声,乔荞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
到哪里上高中都一样,只要自个儿能成才,镇子里的学校照样能考上大学。
刘若男考上了初中,正好和刘招弟一个学校,早晚也有个照应。
四个闺女看到娘惆怅难解,放了学安静地做完作业,抓紧时间帮着大人干活。
地里的庄稼今年分外好,乔荞等到星期天,全家出动,硬是将玉米掰了回来。
夜里她和爹娘商量,猪圈里还有十几头猪,再有两三个月就能卖七八头了。
“娘,你将掰下的玉米每天煮一锅,给猪加一顿料,养肥了好出栏。”
“放心吧,闺女,娘知道你心里着急,可着急顶不了用,你别愁坏了身子,人活在世上,命比什么都值钱。”
娘安慰着乔荞。
道理乔荞何尝不懂,一想到欠下的钱,她的心像压上了千斤巨石。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
先是陈秋霞来讨债了,这次来没有上回的好脸色。
提着半袋子葵花籽,扔桌上说道:“家中也没啥好东西,这是今年新下来的瓜子,几个外甥女尝尝吧。”
刘梅英端来茶水和馍,陈秋霞瞄了一眼碟子里的黑面馍,嘴角一撇又说:“现在又不是六零年,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谁家还吃黑面啊,我家黑面全喂猪了。”
说得乔荞爹娘替她红了脸,找了个借口二老出了门。
乔荞赶忙解释说:“大嫂,今年口粮有点紧,添了人口,粮食又卖掉了几袋子,你是知道的,鸡死了一次,凑钱重新买了一批鸡苗——”
“哎吆,你可真是的,瘦猪哼哼,肥猪也哼哼,这么大鸡厂,挣了钱怕我跟你要利息啊——放心吧,妹子,我今天来只跟你要本钱,不要利息的,呵呵呵。”
这就扯到了讨债上。
乔荞讪笑着,轻声说:“嫂子你帮我是好心,我知道,一辈子都不忘你的恩德,只是最近鸡蛋价格不好,鸡入了秋又不爱下蛋,须得嫂子再等上几个月,等我过了这个坎再还你。”
“那怎么行,我急着要用钱呢,你侄子相中了一门亲事,马上要订亲拿彩礼,没钱我怎么给他交代?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陈秋霞一边说一边抹起了眼泪。
乔荞五脏六腑都像猫在撕咬,有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当初要不是陈秋霞送来钱,她压根不会和她打交道。
尤其是金钱的交道!
就是因为拿了她的钱,刘梅英才把李光明借来的钱丢了。
现在只有打掉牙往肚里咽,给谁说都评不上理啊。
“嫂子,要不你再宽限几天,或者你再想想别的法子,我看丽丽现在过得挺富裕,你跟她张一下口可以吗?”
乔荞的话让陈秋霞勃然大怒,她跳下炕,指着乔荞的鼻息吼道:“没见过你这号人,借了钱不想还的,你倒能耐,让我去找我闺女借钱,她一个过门不到一年两载的媳妇,跟谁张口要这么一笔钱?亏你想得出来!”
乔荞被她呛得说不出话。
要是没有借她钱,哪容得陈秋霞这般放肆。
乔荞的娘在外面听不下去了,她拄着拐杖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