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的声音夹杂其中。
还有他爹李全德的笑声。
刘明喜退后几步,隐在了草垛下。
天冷,他扒开草垛,像狗一样钻进了草洞。
他的耳朵像兔子一样敏锐地听着李忠家的响动,一直等到月沉西边,世界一片黑暗,大门响了一下。
喝醉的人要回家了,赌钱的人也散了场。
大门口的嘈杂持续了好一阵,然后静了下来。
刘明喜爬出草垛,拍拍身上的草秸,他绕过李忠家的东墙,纵身一跃,从厕所的房顶上窜了过去。
堂屋里的灯还亮着,却看不到李忠的身影。
——莫非,他回自己的屋去睡了?
正疑惑,他听到李全德咣当一声开了门走出来,醉熏熏地对屋里李忠的娘说道:“我去工地了,别等我,李忠又去那边喝酒赌钱,我顺路去看看这小子!”
刘明喜捏紧拳头叹了口气,今晚看来失算了,李忠刚才定是跟着那帮人出去了。
真扫兴。
他看到李全德摇摇晃晃开了大门,嘴里哼着歌出了巷子。
他迅即爬下厕所屋顶,跳进巷子的道上,尾随着李全德——奇怪,他并没有去村北的砖厂工地,而是朝村东走去。
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嘴里哼哼唧唧唱个没完。
刘明喜一直跟着李全德,直到他走到了一户人家前,轻拍了一下门。
刘明喜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这是谁家的大门,黑暗里听到院里传来了脚步声,随即有人开了门,小声说道:“怎么才来?死鬼,天都快亮了,快进来。”
他才明白李全德所来为何。
——这是刘嫂的声音!
原来刘嫂趁着男人晚上去红星砖瓦厂上班,和李全德私通幽会,两人约好了今晚相见。
不要脸的狗男女,暗地里做出这样的勾当,还有脸笑话他那晚和乔丽丽的丑事。
刘明喜心里骂着,听着李全德进了院子,刘嫂锁上了门。
他一刻都不耽搁,飞奔向村南的砖瓦厂。
刘嫂的男人是出了名的蛮牛,一拳头下去能打死一只野猪,对付刘全德绰绰有余。
刘明喜翻进了砖瓦厂,墙头的玻璃划破了他的手腕,他顾不上疼痛,在码得整齐的砖头间匆匆走过,来到了制坯车间,找到刘嫂的男人刘宝财,将他拉出了车间外。
“明喜,大半夜你跑来做啥?你咋进来的?”
刘宝财看着一身灰土的刘明喜,有些惊讶。
刘明喜使劲比划着手势,表情相当丰富。
他一会儿指指刘宝财,一会儿指了指他家。
然后,做了一下男人们才懂的、下流的手势。
刘宝财明白过来。
他的额头上的青筋暴突,一声不吭转身向厂门外走去。
刘明喜跟了出来。
刘宝财脚下生风,黑夜里听得清他鼻孔里愤怒的喘气,像山谷里暴发的洪水,汹涌着卷起万丈怒涛。
快到家门口,刘明喜拉住了他。
指了指墙,顺手递给他一根尼龙绳。
刘宝财点点头,接过绳子攀上了墙头,他灵巧如豹,跃下墙头蹑手蹑脚来到了堂屋的窗前。
来得正是时候。
屋里李全德和刘嫂如忘情的野兽,他们翻滚在一江春水中不知大祸临头!
门被刘宝财一脚踏开,电灯泡明晃晃地照着李全德和刘嫂,惊恐让他们都忘记了呼喊求饶。
呼喊和求饶已是多此一举的事了。
刘宝财跳上炕,脚板踩在了李全德的胸口,顺手一巴掌,打得刘嫂扑倒在了炕角。
“让你死——让你不得好死!”
刘宝财双眼圆睁,说话间已将手中的尼龙绳绕在了李全德的颈上。
“不要啊,宝财,放了他,要杀就杀我吧!”
刘嫂狂喊,磕头如捣蒜。
她的哀求只会让男人更加凶狠。
刘宝财双手用力,李全德的喉咙发出咕嘟声,他的四肢挣扎起来,没几下便瞪着眼睛断了气!
刘嫂抖得象一片秋风中的叶子。
她咬着自己的手指头,不让自己再做无为的呐喊。
在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然而男人放过了他,他平静地跳下炕,平静地拍了拍手,象做完了地里的农活。
“你给他收尸送葬,我去投案自首!告诉娃们,他爹是英雄!”
刘宝财仰头而出。
他出门想起了刘明喜曾报过信。
想要说一声谢谢。
然而黑夜如此沉寂,早已不见刘明喜的踪影。
只有北风呜咽吹过,象在为他壮行,也在为李全德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