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长耿哪有心情吃饭,一屁股坐旧沙发上,接过黄玉祥递来的烟,张口说道:“你听说了没有,别人说马小国的厂房坍塌砸死人是工程出了问题!”
黄玉祥看他脸色不对,一听这话笑道:“本来是工程出了问题——工程用了不合格的砖,责任都在乔荞和马小国头上,这话又不是头次听到,你慌啥!”
“糊涂啊,玉祥,是有人发现你修建时就做了手脚,你咋不明白我的话呢!”
崔长耿说出了实情。
黄玉祥放下手中的饭碗,眼睛在灯下闪过恐惧,声音都颤抖起来。
“谁说的?他可有证据?这样的事谁敢乱说,公安已做过调查的!”
“赵楠!”
“是他啊!我就知道他不死心,非要翻案,有本事让他翻去,法律讲的是证据,那些废砖头就是证据,顶多说我违规使用建筑材料,罚一些钱,砸死人的是砖头,不是我!”
黄玉祥掩藏不住心虚,额头都冒出冷汗。
一旁的巧姑在倒茶,一不小心茶水溢了出来,溅在了黄玉祥的脚上,烫得他瞪着眼吼道:“你眼瞎啊臭婆娘,你想烫死我啊!”
巧姑只是笑了笑。
她转身去收拾碗筷,心里骂道:你想死都是自找的,只怕到时谁也救不了你!
出了门没有去东边的厨房,伏身在门侧,耳朵竖着听他和崔长耿谈话。
“你得有个心理准备,公安会重新调查,一旦有风吹草动,相信找证据的可不是赵楠一个人!”
崔长耿压低声音说道。
“我明白,你放心长耿哥,当时砌墙的工人我找了两批人,都是外地客,封顶的又是另外一批人,这些人干完活拿钱走人,才不管墙合适不合适——最主要的是屋顶的承重,是我亲自动手做的,帮工的都是一些不懂行情的农民,如今厂房塌了,砖头放在那里,谁会找别的证据——证据在你和我手里,你和我不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不定是姓赵的诈乎你呢!”
黄玉祥说得倒很自信。
崔长耿想了一下,说道:“我看未必,徐世昌不打算告状了,收了乔荞闺女的钱,被封了口,就剩下王彦乐的两个后人,你千万看着点,别再有闪失,还有医院的三个人,也小心着点——哦对了,赵楠来找你,你咋不让巧姑陪着喝几杯,他年轻,撑不住的!”
“怎么没陪,世上有几个男人躲过这婆娘的手段,可偏偏用在赵楠身上就不行,我出去大门都锁了,回来一看,他翻墙跑掉了。”
黄玉祥有些耿耿于怀。
要是那晚能拿住赵楠的错处,定让他吃不着兜着走。
“他和巧姑单独待过,你说会不会是她——”
崔长耿真是一只老狐狸,他有些怀疑巧姑对赵楠透露了什么。
“不会不会,她是风流了点,但这事怎么随便对人乱说,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嘛。”
“万一呢?你和她又只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夫妻,万一这婆娘被小白脸迷了心窍说出了一些不该说的,引起赵楠怀疑也难说,他可是铁了心要救乔荞和马小国出来,是下了血本的!”
崔长耿提醒着黄玉祥。
他有些将信将疑。
世间最难的是看不透人心,只因它隔着肚皮。
他现在后悔了和崔长耿谈事没有回避过巧姑,好多次都是让她陪着倒茶递酒。
现在看来,说不定留下了祸端。
“长耿哥,依你的高见,你说咋办?”
“你得让证据消失,明白吗?区区一个婆娘,水性扬花出了名,和别的男人勾搭也是有的事,万一被别人害了贱命,投尸河底,这样的事咱枫城里不是没有过,你听到还少吗?”
门外的巧姑全身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她万万没想到,崔长耿会教给黄玉祥谋害她的主意。
并且她确信,黄玉祥为了保全自己,定会将她灭口。
她捂着胸口想要走进厨房,又听到崔长耿低声说道:“你要是怕害了她的性命下不了手,不如我给你一剂良方,放在她的茶饭里保证她发现不了,喝下去即刻让她失了声,这法子我给大李庄的一个人用过,到现在还是哑巴呢!”
巧姑犹如五雷轰顶。
她终于明白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不管是死于非命还是被人毒成哑巴,对她来说都是行将末路。
是死是活,就在一念之间。
巧姑站在将黑的夜色中,感觉到秋天蚀骨的寒冷绞杀了她心底最后的一丝希望。
她走出了院门。
起先她步子踉跄,象在逃离兽的追捕。
后来她听到自己牙齿咯咯地响动,心里涌来万丈怒火和恨意,她的脚步行在夜灯初放的街上,一步步坚定起来。
她向前行进,知道自己应去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