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想用文字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只可惜李田贵不识半个字。
用心打了一下手语——是不想让老爷子担心自己,想让他相信,红星厂终会好起来,自己的日子一定也会好起来。
李田贵苦笑了一下,他看得懂刘明喜的话。
两人举起茶杯,喝光了半杯子的烈酒。
“明喜娃啊,我想着,人挪活树挪死,你要是觉得在这里没啥前途,不如换个地方去挣钱,我听说乔荞这婆娘和马小国好上了。”
李田贵说话很小心,顾忌着刘明喜的感受,看他低了头抽烟,知道他内心异常苦闷。
好端端的汉子,怎么会说不了话呢。
李田贵心疼起了刘明喜。
刘明喜又何尝不知乔荞和马小国的事,他藏着对她所有的热爱,厮守在红星厂,愿意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过得幸福。
而乔荞幸福吗?
似乎没有,她每天孤独地来厂里上班,孤独地离开,这些天心事重重愁眉不展,刘明喜远远望着她,心里祈祷着乔荞能够过得快乐。
村里的传闻说王寡妇抢走了马小国,刘明喜恨不能将王寡妇爆打一顿。
如此,才会解气,才能为乔荞出口气。
可是,他知道这是给乔荞添乱子,她的日子过得够苦了。
刘明喜倒了半茶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李田贵陪着他喝了一口。
两人终是醉了。
......
刘明喜送李田贵出去的时候,天刮起了北风,风很大,预示着今晚会有雪落。
爷俩在醉意朦胧中抱了一下,李田贵伸出粗燥的大手,擦拭着刘明喜脸上的泪水,他自己抹着眼泪离开了红星厂。
门房老李头的灯就此熄灭。
刘明喜步子踉跄回到自己的小屋,没有开灯,躺在床上抽了一支烟。
酒让他酣醉,而心事沉重如海。
他睡了过去。
北风呼啸而过,果然有雪花落下。
有一个身影从红星厂的西墙逾墙而过,落在了厂院里。
他已在墙后面等待很久,只等李田贵离开。
他怀里抱着一个铁桶,摸黑来到刘明喜的房前,轻轻推了一下,门是开的。
一屋子的酒的浓香。
他推了推床上的刘明喜,他哼了一声,身子都没有动一下又睡着了。
屋里的身影停止了那么几秒钟,然后下了决心。
他打开铁桶,将里面的液体小心地倾洒在了刘明喜的床上和身上。
然后,是椅子和木桌上。
他划着了一根火柴,最后看了刘明喜一眼。
床上的刘明喜微张着厚嘴唇,熟悉的眼睛和眉毛流露出一种孩童的天真。
身影手一抖,火柴掉在了被褥上。
先是窜出一星点火苗,顷刻间燃烧起来。
身影抱着空了的铁桶夺门而出,在北风的狂嘨和雪花的飞舞中,他爬上了红星厂的西墙头。
他在跳下墙头时望了一眼浓烟四起的屋子。
火焰已映亮了玻璃窗。
他得意地笑了一下,在纵身跳下墙的一瞬,感觉自己这回终于解脱了身上的某种咒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