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隔一会要回家喂猪喂鸡,总有借口来来去去。
葬礼还没正式开始,大李庄的人已得到了想要得到的实惠——男人们喝着好酒抽着好烟,女人和孩子们吃着卤肉、油饼、肉丸子、油豆腐、鸡翅膀、瓜子、洋糖,拼尽全力的吃,想尽办法地拿,她们掩饰着仇富的不良情绪,装出悲伤,抹着油鲁鲁的嘴互相安慰:人死不能复生,咱得替他活着呀,一场父老乡亲,他是好人呐!
乔荞聪明地知道大操大办的葬礼需要丰富的食物、喝不尽的美酒、抽不完的香烟,她咬了牙要做一场善事,所以眼睁睁看着全村人吃吃喝喝。
丧事前两天,羊杀了五只,牛一只,出殡前一日厨子告诉她说肉不够了,村长说烟酒也不够了,她笑着说再杀五只羊,再杀一头牛,后来一想不对,索性对村长喊道:“羊杀十只,牛两只,烟酒去我大闺女店里拉,记我账上,咱铁锅里炒豆子,锅烂了也为的是大家饱!”
.......
到了正日,天没亮透鞭炮已在刘明喜家的院门口响起来,放鞭炮的是村里的三个年轻小伙,两人扯着成串的鞭炮挂在门前的梨树上,炸得一树梨花飘舞如雪,另一个在大门的另一边摆放着炮仗,拿香头点着,捂着耳朵兔子一样跑进门道里,立时炮仗直飞云霄,响声震得屋檐上的青瓦都在颤抖。
乔荞踩着晨雾过来,特意穿了一身黑衣,黑衣是在省城专门买的,最时兴的款式,三颗扣的西装领子,翻出白色的衬衣领子,腰身收得很紧,衬得胸格外突出。
她穿着衣服在镜子里照了老半天,觉得这样的装束有些太洋气,后悔花了大价钱买了这身衣服,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啥身份?全村人都喊她乔老板,喊得她浑身的毛孔都冒着热气,再要像以前着装朴素,都对不起自己乔老板的身份。
进了刘明喜家院子,跪灵前烧了几张纸,早有人泡了热茶给她,乔荞端着水杯又在纸灰瓦盆里浇奠了一下,出了灵堂,在厨房和院子中仔细检查了一遍。
村里人该来的都来了,来的早是派了工的,烧水的已经烧开了一大锅的水,帮厨的已经在案板上切着菜,村长叼着烟走到她身边,喜眉喜眼说道:“乔老板,咱这丧事是大李庄最气派的一次,胜过李全福和张凤女的丧事,乡亲们都夸你仁义,换成别人,哪管死了几年的人——”
乔荞赶紧打断他:“村长休说这话,我和明喜兄弟是肝胆相照的朋友,虽没做成夫妻,但他对我的好我终生铭记,他死得冤枉,给他的后事办隆重一些,也算我尽了一份心意。”
村长公鸡琢米一样点头,嘴上的烟快燎上了嘴唇,手指掐着烟屁股狠吸了一口,丢下烟头说道:“你放心,乔厂长,今天我一定尽心尽力操办,让明喜兄弟风风光光地入了土,我听人说公安已发出了通辑令,到处找崔长耿的下落.......这个狗日子,不知道害了几条人命,枪毙了他,尸体拉回来让村里的狗吃了——心肝挖出来给青杏和明喜祭坟!”
村长说得义愤填膺的样子,唾沫渣子飞在了乔荞的脸上。
她嗅到了恶臭,笑着点头,往后退了几步,掏出手绢擦脸,看门口来了看热闹的婆姨们,王翠芬打扮得光鲜如花,神情象一只兀鹫,正朝着院子里看呢。
乔荞扯了一下衣襟,心想多亏穿了这身新衣,要不然,让王翠芬都小看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