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了车,河边的沙子松软,几块大的石头差点绊倒她。
尹向荣没有去扶她,任着她走,看她到了河边上,才开口说道:“你要想跳进去也可以,但得留下遗书,免得姚麻子找我麻烦。”
他话里有着戏谑,罗椿春不想和他费口舌,她才不想跳河自尽,那是懦夫的行为,她不想死,也不想逃离煤矿,她得活着,等着弟弟毕业的那天。
“他对你不好,让你受罪了。”
尹向荣站在她的身后,声音低沉。
这是最温暖的一句话,直达罗椿春的心房,然而,瞬间她竖起了全身的羽毛,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也不相信任何男人的温暖。
“你想做什么?”她冷冰冰地问他,没有转身,眼前是咆哮的黄河水,她真的有跳进去的冲动。
“我想带你出来走走,吹吹风,你看这芦花虽然枯了,但新的芦苇长起来了。”
鬼信。
罗椿春里心里骂道,转过身来,月光下尹向荣的眼睛象猫的眼睛,只差闪着绿光。
“你不怕他知道找你麻烦?”
“你说了他今晚不在,再说了,他能找我什么麻烦?”
尹向荣将烟头扔进了河中,靠近了她,近得她又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烟草夹着汗香,唤醒她的记忆。
她朝前挪动了脚步,站在芦苇丛里,月光倾泻在她的脸上,能看到她睫毛的眨动。
尹向荣没有跟过来,他从她站着的姿态里觉察到了她的主动,一个女人的主动。
他不习惯女人的主动,尤其是罗椿春的主动。
这让他莫名地警惕。
万一呢?如果一不小心呢?
她在法律的意义上来说,是姚麻子的妻子。
尹向荣冷静地思索,罗椿春不安地等待着什么。
然后,好长一会儿,他们之间重回沉默,风大了起来,吹得芦苇荡整个地摇摆起来,象在迎接某种仪式的到来。
“没种的男人!”
罗椿春清晰地、低声骂道,她将手中的那捧芦花几下撕碎,扬在了风中。
尹向荣头轰地一下,心里有个声音说:“她早看穿了自己的想法,她早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只不过,她比他更勇敢更直接更愿意省略一些过程罢了!”
他伸了一下腰,装作打哈欠掩饰着自己的窘迫。
然而,当他放下手,他看到了让他嘴巴合不上的一幕——罗椿春如蛇褪去衣物,如一根春笋一般站在月色中。
“你——冷——快穿上!”
她笑了一下,将手中最后一件衣服扔在了他的脸上。
“我冷......抱抱我......”
她倒在了身后的芦苇丛中。
尹向荣抬头看满天繁星,再看风起云涌般的芦苇荡,他知道自己今生难逃一劫了。
他想到了离去,然而有火燃烧起来,整个地、彻底地燃烧起来,在烈焰熊熊中,他甘愿化为灰烬,只为了拥有人间那份至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