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芬一听咯咯笑起来,她看出了乔荞在生气,而且憋了许久,今天专等她出现,为的是要发泄一下怒气。
“你看你,说得多难听,让不明白的人听了笑话咱们,什么勾引不勾引的,人家那叫自由恋爱,国家提倡,法律保护,谁规定社会青年不能和女知识分子恋爱?谁规定女知识分子不能嫁给社会青年?亏你还是赫赫有名的企业家!你也别生气了,我来是和你商量一下两个娃的婚事——既然你都提出了结婚的条件,咱们就得打开天窗说亮话,谁让我们生了这两个孽障啊。”
王翠芬可真是八面玲珑之人,且不管她心里如何憎恨着乔荞,单凭她这张能说会道的嘴巴已让乔荞佩服不已。
她来见王翠芬不是为了和她见高低,也不是为了和她贫舌斗嘴,王翠芬有王翠芬的长处,为了达到某种利益,她能屈能伸,也算是一种活人的本事。
乔荞稳了一下心绪,心说不能再这样放任情绪,既然王翠芬表现得豁达开脱,口口声声为孩子们着想,她也得拿出气势把话说往明里说。
“我是不同意刘招弟找一个农村户口的男人,我供她上大学不容易,怎么眼睁睁看她往火坑里跳?你家王二狗没个正经职业不说,还进过劳教所......当然,这些都是小事,你想想你家王大强是啥德性?一个抛妻舍子跟着别的女人私奔的男人,活生生的例子放在前头,你让我同意把二闺女再嫁给王大强的亲弟弟,你说这不是拿刀子剜我的心头肉吗?”
乔荞字字血声声泪——虽然她的眼睛坚定冷漠,但做为母亲能说这样的肺腑之言,王翠芬哪能不懂。
“招弟她娘——”王翠芬凑近一步,口气温柔谦和说道:
“我还不懂你的心吗?这么多年咱们都是从风雨里爬过来的,虽然彼此心里怨恨,但一晃都好多年了,再怎么说咱们还有一个共同的骨血长在枫城——东东是你的孙子,也是我的孙子,外人笑话你和我没做成亲家,但谁能想到老天又让我们重新走到一起。”
“我知道我家二狗配不上你家招弟,但娃们情投意合啊,前些日子二狗来求我,声明这辈子非刘招弟不娶,不然他打一辈子光棍,你说我这心里怎么不担心,怎么不难过?只好厚着脸皮和你来商议,你提的那些条件都好,我听着也欢喜,不如咱们共同努力,给娃们创造条件成了婚事,也不枉你我养育他们一场。”
乔荞听得有些糊涂了。
王翠芬前面的话可是晓之以理,竟然有些感人。
怎么说到后面,成了共同努力——努力啥?难道共同为王二狗办家汽车修理厂?为他和刘招弟买房置家?就连彩礼也成了共同努力不成?
“条件是我提的,无非是为了他们将来能过上好日子,王翠芬,依你现在的条件也能办到,当然,你要办不到我也没办法,闺女是我生的,终身大事总得听我一句,她读过书,做人道理还是明白,她总不会活活将我这个娘气死吧。”
王翠芬愣了一下,她听出了乔荞的坚定立场。
不免有些失望。
“按理说你提这些条件也是应该的,只是我怎么能和你比啊,人人看着我那养鸡厂赚了钱,却不知我一个寡妇人家还得养活三个儿子,加上这几年到处都兴办养鸡厂,雨后春笋一般,竞争大了,钱也难挣了......我的意思是你大人有大量,女婿也是半个儿子,办厂置家你帮衬一把,彩礼意思一下......将来说不定二狗和招弟在省城给你养老呢,这么好的事,咱得往长远想是不是?”
王翠芬斜眼权衡着乔荞的脸色。
乔荞总算听明白了。
一句话来总结:王翠芬来找她,是为了让她出钱出力给王二狗成就人生辉煌之路的,顺带要减免了彩礼钱。
绕了这么大弯子,说了这么多废话,乔荞险些忘记了王翠芬贪婪的本质!
她笑了笑。
“闺女不愁嫁,比不得小子,当然,小子也不愁娶,只要有钱,啥样的闺女都能娶回家。王翠芬,你不用挖空心思在我面前装穷作傻,我把话当着你面再说一遍:你家二狗要是达不到我提的条件休想再来找我家招弟,招弟就算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会冒然再给你王家当媳妇!”
“这话也对呢,不过我就是担心我家二狗这混帐小子,他从小天不怕地怕的,万一他真学了大强的本事,带着招弟私奔了呢?”
“除非我死了!”乔荞的脸色变得铁青。
“哎呀,我还忘了,万一招弟也学刘梅英的样子,未婚先孕大了肚皮,你说到时咱这婚事还办不办?咱这亲家还认不认啊?”
王翠芬笑得浑身的肉都颤了起来。
乔荞彻底变了脸色,她决定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她觉得还击一下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你放心,王翠芬,刘招弟果真如此,我会拿绳子将她活活勒死,就当我没生过她这么个闺女!还有,王二狗怎么能和人家陈耀祖比呢,陈耀祖的娘可是良家妇女,她可不敢背着陈乡长到处放浪偷腥——猫还分个季节,狗还挑个时候,大李庄能来多少个修堤坝的工程队,你家屋里就会有多少个男人!”
王翠芬的脸倏然煞白。
在无尽的愤怒如潮水覆盖她之前,她知道和乔荞谈崩了。
确切说,人家压根就没拿她当回事。
——她在乔荞眼里,屁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