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得发黑的土墙壁证明这里曾经有人生活过——那是当年牛大头的家,他救下牦牛娘之后,便在这孔窑洞里占有了她。
“你最好听话老实点!惹火了老娘我便让我儿子把窑洞炸了,将你活埋在里面!”
牦牛娘的话在空荡荡的窑洞里发出回音,她如同巫婆的脸看不到一丝怜悯和仁意。
她命令桃花将乔荞绑在一根木头柱子上,那是为了防止窑洞塌方立上的柱子。
哧——
牦牛娘划亮火柴,点着放在墙洞上的油灯,她从怀里掏出烟锅,再装上烟草,就着油灯的火焰点烟深吸一口,转过头冷冷盯着乔荞。
“我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我只知道你是我家花钱买来的婆娘——我儿子犏牛的媳妇!你要不安分守己待着、要有半点非分之想,我会挑断你腿上的筋、割了你的舌头!就算你是个废人也要陪着我儿子到老,死了埋进我牛家的坟地里!”
牦牛娘说着拿烟锅去戳乔荞的下巴。
“啊——”乔荞发出尖叫。
烟锅烫得她下巴上的肉起了水泡,牦牛娘笑出声来:“野蹄子,我还以为你是个死人,浪叫声这么大,难怪我儿子喜欢!”
她摆摆手让桃花出去,然后端着油灯鬼鬼祟祟走进另一间窑洞。
墙上她的影子被灯光无限放大,像极了一头怪兽在窑洞里爬行。
乔荞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她难以想象世间竟有如此恶毒的女人,年近七十还似凶煞的恶鬼一般。
咬着牙盯着那扇门,看到牦牛娘从另一个窑洞里钻出来。
油灯闪闪烁烁,她的腋下夹着一样东西,走到乔荞的面前,她将那样东西举了起来。
乔荞吓得几乎背过气!
那分明是一具人体干尸!一具男人的干尸!
全身的肌肉已发黑干瘪,紧贴在了骨头上,头皮上的毛发花白,脸上的皮肉如同鬼魅!
“怎么?吓到你了?你不是胆子很大吗?我看出来了——从你进我家的门我就看出来了,你这个岁数的婆娘可不简单,你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婆娘,你不会死心塌地和我家犏牛过日子,就算生了娃也不会安心待在牛窝堡!”
牦牛娘将手中的干尸立在乔荞面前,近得几乎靠在她的身上。
她看到乔荞脸色发白,全身在剧烈地颤抖,她的心乐开了花,她就喜欢看乔荞害怕的样子、生不如死的样子,作为一个女人,她明白要是不逼疯了乔荞,难保她会逃出牛窝堡子。
“你猜这是谁?——这是犏牛他爹——你的老公公!”牦牛娘尖利的声音从喉咙里飘出来,嘴中的气息吹得干尸上的头发在晃动。
“他死了,我怎么舍得让他死呢?他象狼一样将我叼进这窑洞里,牲口一样对待我,占了我的身子,占了我一生的日子,我每天哭着求他,每夜跪着求他——求他放我走,求他饶了我,可我忘了,他就是一只狼,一头兽,他怎么会动心放过我呢?他救了我,我便成了他的猎物,任他啃咬的猎物,给他生儿育女的猎物,他怎么会放我走呢?”
牦牛娘的眼睛瞪得老大,油灯映着她的眸子,乔荞从她的眸子里看出了仇恨和悲伤。
她没想到这个老女人也有过人生的黑暗和绝望。
“我给他生了两儿子,他嫌我生了一个傻子,变本加厉折磨我,毒打我,他要把犏牛扔进山林里喂野狗野猫吃,我抱着他的腿求啊哭啊......我想我那时要疯了,不疯也会死掉,这个畜生,这个该死的畜生,怕我死掉才放过了我的犏牛......可是天天打我的儿子,我盼着他死呢!恨不得亲手掐死他呢!等他真的死了,我才发现我没有报仇的可能了,他毁了我,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要不是他,我可以拿着偷来的金银珠宝去找我的爱人,我们说好了要去南方生活,说好了要相爱相守一辈子......”
牦牛娘像是中了魔,她的声音有着无尽的悲怆和难过,眼泪在她脸上肆意流淌,回忆让她仿佛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乔荞的身子颤抖着。
她不想听这絮絮叨叨的诉说,不想看到眼前可怕的干尸。
“牛大头死后我将他晾干成了腊肉,我本想每天切点他的肉炒了下饭,想想又觉得恶心!他那么丑,又那么臭,吃他的肉不是脏了我的胃口?我将他藏在这窑洞里,时不时过来抽他几个耳光,再拿针扎他的全身......你看他这肉多瓷实,扎了千针万针都不见烂掉,这哪里是人的皮肉啊,这分明是野兽的皮肉......”
牦牛娘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乔荞颤抖着声音跪在她脚下,说道:“求你放我出去,求你饶了我,我保证伺候好你儿子,伺候好你家里的每一个人。”
“闭嘴!我还不知道你那些鬼心思!”牦牛娘厌烦乔荞打断了她的诉说。
她掏出烟锅煨上一斗烟丝,对着油灯点燃深吸一口,脸上的笑有着不可捉摸的诡异。
“让牛大头陪陪你,你看他多有福气,活着时我陪着他,死了成了腊肉还有儿媳妇陪着他,好好给你公公说说话,你要想从牛窝堡子走出去,让他给你带带路,他是猎人,最熟悉这山路!”
说完将干尸体立在了乔荞的身边,油亮闪烁,牦牛娘的影子从窑洞里消失。
门咣当关上,再锁上,乔荞的心有着碎裂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