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许冽沉默了很久很久,才消化了这件事,他确实没被父母选择,但是他的哥哥没有放弃过他。
病房里蔓延着死寂般的安静,这一刻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阴差阳错之间,他们渐行渐远,即便现在知道了真相,也无法再回到从前的模样了,至少他无法再像过去那样毫无芥蒂地追着陈许凛这个哥哥跑。
发生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的,覆水从来难收。
陈许凛开口,嗓音依旧是低哑的,“你说得对,我确实自以为是。”
整整三年,他都不知道陈许冽的处境,他从来是个不称职的哥哥。
“我想我该向你道歉,很早之前就该说出来了。”
“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因我导致的所有事情,对不起。”
“这次的事情,我会去解决的。”
陈许冽银灰色短发下,一双眼眸略微垂着,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情绪,他那双和陈许凛如出一辙的薄唇抿了又抿。
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听到陈许凛说出“对不起”三个字有多不可思议,以至于他震惊、怔愣、茫然。
半晌,陈许冽终于抬起头来,他打量着眼前的人,陈许凛依旧是那副优雅又完美的模样,只有嘴角处的伤口格格不入。
但是这种时候,却莫名让这张冷漠的脸显得没有那么生人勿近了。
陈许冽伸手摸了摸自己嘴角的伤口,又看了看陈许凛的,忽然就笑了一下,现在他们一样了。
他想,这迟来了三年的真相仍旧是有意义的,至少他知道了自己过去那么多年的敬仰和崇拜都是值得的,他的哥哥从未想过要丢下他。
“我现在还没办法坦然面对你,我说不出没关系,但是这一天应该不会太远。”
他说过的,他真的很好哄,即便现在说不出,总有一天也会的。
这个世界上他在乎的人只有两个,只要知道陈许凛没有放弃过他,那么那些怨和恨好像都所剩无几了。
“但有一件事,我想你也该知道。”陈许冽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关于我对温尔到底是不是别有用心的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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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穿过透明玻璃窗,照落在光滑的地板上,窗外景观设计清幽雅致,院落的喷泉更添几分静谧。
陈家别墅,管家和佣人正在一楼准备早餐,听见脚步声后,管家习惯性上前迎接,“凛少爷,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夫人在等您。”
少年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双腿笔直修长,浓眉黑眸,鼻梁高挺,大概是刚跑完步的原因,额前黑发有几许凌乱,他随手理了理。
听了这话,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我要去洗澡,十二分钟后下来。”
管家知道他的习惯,晨起跑完步后,一定要先洗完澡才会去吃早餐,所以即便是许竹萍在等,也不会有所改变。
“但是夫人那边……”
“转述我的话就可以,其余的不必理。”
说完这话,他便迈着步子上楼,并没有选择坐电梯上去。
说是十二分钟,便是精准的十二分钟。
换掉了黑色运动服后,他穿上了斯顿高中的校服,从衣领到袖口都是整齐又干净的,挑不出一丝瑕疵,嘴角处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几乎看不出任何痕迹。
这张脸是英俊又冷酷的,像随时要出鞘的利剑,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冰冷与危险的代名词。
“坐吧。”
许竹萍已经坐在餐桌旁,她今天穿了一身女士西装,整个人显得干练至极。
她并没有责怪他,某种程度上还有些欣赏他的做法,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就需要有这种时间观念和自控能力,不会轻易让人影响他的计划和行事。
在她的一生中,有过很多完美的作品,陈许凛是目前最成功的一个,所以她对他向来很宽容,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许竹萍没有提起他动手打保镖的事,也没有提起陈许冽目前的状况,甚至那天以后都没再过问。
这一顿早餐吃得很安静,许竹萍没有开口问任何事情,就好像只是忽然心血来潮,想和他这个儿子一起共进早餐。
一直到最后真的吃完,佣人开始收拾东西,许竹萍才忽然看着他说了一句,“温家那小姑娘,我一直很喜欢。”
她没有提陈许冽的逃跑反抗,没有提陈许凛的动手失态,甚至没有任何责怪和怒火,只提了一个,温尔。
但也正是这句话,原本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少年忽然抬起头,看着她,那双眼眸像凝着夜色般,让人看不透,辨不清。
许竹萍端起桌上的黑咖啡,浅尝了一口,“她可以是你最好的联姻对象、合作伙伴、完美伴侣,但你们不会是恋人。”
“就像您和父亲一样,对吗?”
许竹萍听了他的话后,只是笑了一下,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这次的事可以不予计较,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是宽容吗,不,这是敲打。
“陈许凛,记住自己的身份和责任,别让我们失望。”
许竹萍站起身来,佣人很快把她的包拎了过来,送她出门。
她走后,这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了,桌上没有喝完的黑咖啡还放在那里,无端生出几分沉寂。
“少爷,司机已经备好车,可以出发去学校了。”
“嗯。”
到了学校后,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各种各样的视线有意无意地从他身上掠过,但又无人真的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