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俞把房里的绣架挪了个位置,坐在了床边,保证能随时观察搭配曜儿的情况。
小家伙睁着眼睛滴溜溜的转,被子里暖和,倒是不喊冷了,他看着谢俞仔细的把衣袖口翻过来,把裁剪好的棉布头缝在里头,针脚细密,缝完还用手捏一捏。
娘真好看。
谢俞缝好抬眼一看,曜儿还没睡呢。
“怎么啦,睡不着吗?”
“娘,你冷不冷?”曜儿轻轻开口。
谢俞笑着摇摇头,“你要是冷就要随时跟娘和你李叔叔讲,知道吗?不要瞒着。”
小家伙眨眨眼睛,回谢俞一个笑脸。
谢俞猜想,曜儿在街上流浪,肯定是碰上冬天时候,没有取暖躲寒的地方,年纪还这么小,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给他的心里留下了阴影,幸好身体隐患不大,不然以后可就遭罪了。
把曜儿常穿的和比较厚的衣服都缝上棉布头后,谢俞在每一件衣服上都绣上一条青色的鲤鱼,这也是习惯了,绣品留下自己的标记,便于甄别。
李清和端着一盆热水进来,说是热水,也兑了些井水在里头,太烫了也下不去手。
拧好帕子,谢俞接过,给曜儿擦了擦脸,暖和的帕子在小家伙脸上,舒服的他不禁想贴上去。
谢俞却眼含担忧,这还没到冬日里呢,真到那时候,曜儿不是连门都不能出了?
她把这隐忧跟李清和提了提,“要不盘个炕?”李清和只能想到这个。
谢俞摇摇头,家里地方不够,而且这儿也不适合盘炕,即便是冬日,也是潮湿阴冷的,不似在京城的干燥寒冷,炕能不能烧着,能烧多久都是问题。
“多买些炭吧。到时候在屋子里煨个大火盆,我再把那旧被褥收拾收拾,回头钉在卧房门前,挡挡风。再看看哪儿能收旧被褥旧衣裳什么的,不行就自己把旧布料改改,缝成一床一床的,到了冬日就全钉在正屋几个门里,就像在京城做的防风沙的门帘子一样,也只能这样了。”
李清和仔细想想,这办法也不错,好歹防了风进屋,至少曜儿房门是能出的,猫冬嘛,冬日本就是在家窝着的。
曜儿身体这样,谢俞暂时就没让他去族学了,来来回回的,孩子受不了,回回嘴巴脸蛋都是没有血色的,看的谢俞心惊。
这倒更坚定了谢俞想给曜儿请个先生启蒙的想法,她自己当然能写会画也识字,但是做先生,她自认为还不够格。
教莲花她们,目的是让三姐妹多识字明事理,有些本事傍身。而曜儿的启蒙学习,是给他走科举这条路铺路,曜儿可以选择不科举,但是不能没有这个资格,想有资格就得先有资本,所以正经请先生是必须的。
曜儿对草药也感兴趣,还对木工、习武都感兴趣,谢俞都支持他。习武是李清和在教,木工也是他,草药谢俞还没找到合适的人。
曜儿还小,人生有无限可能,谢俞尊重他的一切想法,就像她爹尊重她的所有想法。
少年时,她想识字,她爹教,想读书,她爹也教,并不会说这是男子才能学习的东西。
谢俞跟她爹说以后不想嫁人,要招赘,跟夫婿一起照顾她爹,她爹二话不说就找族长把她的名字记上了族谱,说好百年后家产都是谢俞及其子嗣的,不需要什么侄子、叔伯的孙子来代劳。
朝廷征召宫女,每村都有名额,村里有户人家的女儿被选中,但那家女儿有意中人,两人正郎情妾意,自然是要死要活不愿去。
那家人在村里搜寻一圈,找到谢俞,愿意出五两银子,换谢俞替他们女儿入宫。
彼时,谢青山已经卧床一段时间了,家里已经一贫如洗,谢俞最后收了钱,一部分换了药,一部分银子给他爹留下,毅然身无分文的进了宫,谢青山只在那一次,没有同意她的做法。
但谢俞想让她爹活着,哪怕多活一日。
这一别,就是十年,归来只有坟塚和废墟。
回到如今,谢俞希望,曜儿比十年前的她,将来有更多选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