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来的看护叫小朱,是个三十来岁的精干小伙,做事很麻利。罗美娟很少上门,但听宁文远对小朱的评价很高,说他又踏实又勤劳,价钱还不高。果然她刚踏进门,小朱就忙着拖地。见他过来,立刻殷勤招呼道:“姐,你过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买点水果招待你。”
罗美娟道:“没事,我就随便看看。”不知怎么,她觉得很奇怪。大热的天,宁强在轮椅上竟然穿着件毛衣,额头上有不少汗。他脸上也有一块青。他说话很困难,嘴往一边歪,只是不停朝她眨眼睛。
小朱解释道:“叔前两天摔了,从床上滚下来,脸就成这样了。我都给吓死了,这两天干脆搬过来一起住。”他指了指沙发上自己的被子,“我知道一直生病的人心情不好,躺着也难受。姐,你来了也多劝劝他,和他聊聊天。聊聊你们以前当夫妻时候的事。”
哪壶不开提哪壶,罗美娟顿时没了叙旧的心,再看宁强的样子。他瘦了很多,眉头和头发基本都掉光,眼窝深陷,歪在轮椅上早就成了个半死骷髅。她叹息道:“想当年你也是个小伙子,不比人家差,打我都打得那么有力气。唉,人是真的不能生病啊。”
宁强很艰难地开口,发音含糊,声音嘶哑,”我对不起你……女儿呢,我要找她。我现在想通了。”
“文文有点事去外地了。”罗美娟又转向小朱,道:“她有点事,你最近可能不方便联系她,你的钱是一月一给的吗?”
小朱爽朗一笑,道:”姐,你别担心这个,宁小姐是一年和我一结账,不用你破费,我也不会跑的。”
罗美娟点头,想他没有趁机讹钱,倒确实是个老实人。她小坐片刻便也走了,毕竟这还是他们当年的那套房子,她留下的尽是伤心回忆。可她还没走到门口,宁强就用力推下了桌上的水杯。她吓了一跳,回头去看,他正发出含糊的动物般的声音,叫着‘喂,喂,喂。”他显然是在挽留她不要走。
“我过几天再来看你。看到你这样我也难过,房子还是那房子,可我们都老了。”
宁强还清醒着,看着她用力眨眨眼,一行浊泪滑下。小朱看了连忙帮他擦干净,劝道:“叔,你也别这样,你会好起来了,西医不行就试试中医,我认识个很好的针灸师傅。”他一路送罗美娟到楼下,等她走出一段路回头,他还在原地招手,道:“好,姐你慢走啊,路上小心。”
等确认她走远后,小朱立刻把笑脸一收,快步跑回楼上,反锁上门,一言不发先给宁强一耳光。“老东西给你脸了是吧?你刚才是不是要告状?是不是要告状?”他隔着衣服掐宁强,老人的皮肉薄,一掐扯起一大块皮。
宁强也被他打惯了,闭着眼睛哀哀两声,他知道没人会听到。这小朱也是个赌鬼,起先不过是偷他的钱,现在干脆明目张胆搬进他的房子里,拿他的东西出去变卖,稍有不顺心就对他连打带骂。三天前,宁强终于找到机会,从楼上丢东西下去求救。可上门来的路人却被小朱发现后搪塞过去。他暴怒之下,一拳就把宁强的脸打青了。
“你知道现在找个工作有多难吗?你刚才这么搞,是不是要我难看?我伺候得你还不好,饿着你了?还是没给你拉屎?她下次再来,你还敢做什么,就别吃饭了。”他烧了一壶开水倒进桶里,“你不是要洗脚吗?来啊,我给你倒水啊 ,现在就洗。”不顾宁强的挣扎,他强硬地把他的脚按进桶里。
折腾了一阵,小朱也索然无味起来,就靠在墙上点了一根烟。他之前网赌欠了不少钱,利滚利也不还不上,现在定期变卖东西也无非是延缓追债的时间。他还记得罗美娟手上的金镯子。是真金,那老太太看起来还挺有钱。虽然她女儿挺厉害的,但既然人在外地,那就是一时也赶不回来。
他吐出一口烟想,应该抓住这个机会,抢一笔钱跑了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