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营高大的门前,一左一右端正地立着两名神气凛然威武的高壮侍卫,见明月从辇上下来,二人一同侧步,微微弯腰,拱手向她恭敬行礼。
“夫人!”
明月朝二人轻轻颔首,步履不停,迈进了大门。
绕过雕着狮虎瑞兽的巨大影壁来到营中,宽阔的院中,几十名年轻侍卫正列队操练。
这一队侍卫个个手持利刃,队列整齐,动作划一,每次挥刀之时,口中都喝哈有声,中气十足。若是胆小的人进了这地方,必要被这喊声惊掉一两个魂。而这队列前方背手巡视,领喊口号的,便是明月此行要找的人,侍卫营副营长,沈丽娘。
营中此时除了院内操练的侍卫们,便只剩了兵器架上冷冰冰的刀枪剑戟。
春环环视一圈,竟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有些不悦,便上前一步,朝那队首负手踱步的矮壮背影喊了起来,可沈营长三字只喊出一个沈字,便被明月叫住了。
春环回头,只见明月嘴角带着淡笑,朝他轻轻摇头。
“不必着急。”
“好吧。”春环嘟囔着退回明月身侧,两人默默立在廊下,静静看院中侍卫们操练。
张家侍卫营如此高阔的门楣,若单是为了一家护院,那必然是僭越了。玉京皇城之下,能容许如此规模的侍卫营,是因为如今院中正受训操练的这几十名侍卫,并不全是张家的,而是来自玉京城各大世家。
张家侍卫二十余载以来,训练有素,武艺非凡,在整个云华都属顶尖,声名远播。京城之中各大世家纷纷将自家侍卫送来张家侍卫营受训,有的家族更是干脆直接向张家聘用侍卫。
这般模式持续多年之后,张家侍卫营便越来越大,训练之法也越发完善,发展到如今,已成了玉京顶尖的安防机构。
今日营长应是带队外出野训了,营中只留了副营长和两名副手主持操练。
沈丽娘喊着操练的号子,背着手走到队列之中,纠正了一名侍卫持剑的手势,一抬头,独眼的目光便穿过院中寒凉的空气和侍卫们呼喊时呵出的白雾,看到廊下静静立候着的那抹月白色的单薄身影;再抬眼往上,便与明月那双清淡的眸子对上了。
明月没有叫她,只是朝她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沈丽娘那张令人生怖的脸上表情滞了一瞬,独眼之中锐利的光颤抖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又是严厉十分的样子,转头继续喊着口号,踱出了队列。
“诶,这人怎么回事,都看到奶奶了,怎么也不招待?”春环有些不悦,抬头看看天色,低低抱怨起来。
“无事,此地受训的侍卫,大多是京城世家的护院保镖,若是随便中断操练,对张家侍卫营的名声无益。”明月侧头看着春环,耐心解释,“正好我也很久没看过侍卫营操练了。”
到了午后,天上云渐渐厚了起来,廊下起了凉风。明月手脚冰凉惯了,似乎不觉得冷,看院中操练的阵型变换,竟看入了神,定定地站了一刻钟。而春环平日里活动惯了,这一下子站着不动,不一会就觉得冻脚,赶忙上前握了明月的手,才发现她指尖已凉得像冰。
“奶奶,你的手炉不热了,怎么也不早说。”
春环有些嗔怪将明月双手牵起,又轻轻弯腰将脸凑过去,对着她冰冷的手呵气取暖。
“无碍,”明月笑说,“只是看得专心,竟不觉得冷。”
正好此时院中的操练结束了,沈丽娘踱到阶梯之上,负手而立,面向院中的年轻侍卫们,用一把被粗砂砾砂过的嗓子训话:
“尔等今日操练尚有诸多不足,被我点到的,下去将今日所教动作复训二十遍!由二位副手盯着,完不成不得歇息!”
说完,便开始一一点起名来。被点到的侍卫不敢有一丝怨言,只拱手称是,默默领了罚。
队列散去,沈丽娘快步朝廊下奔来,到了明月跟前三步之远,单膝跪下行了一礼。
“丽娘来迟,请夫人责罚!”
“快起来吧,”明月上前两步,俯身将她扶起,“上次与丽娘相见,还是去年元宵灯会,这一年来,丽娘都有些瘦了。”
“丽娘何德何能,让夫人挂心。”沈丽娘站直身体,那只锐利的独眼如今看着明月,竟泛起柔和而有些许悲戚的光,“夫人这一年来过得可好?怎么比起去年,又更瘦削了?”
“我很好,就是事务繁忙,偶尔餐饭用得不专心,这才瘦了些,无碍。”
沈丽娘闻言,那张被刀疤搅乱的脸上表情还是担忧,却作出放心的样子,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