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二走到榻边停下,自上而下睨着小文,淡淡地嗯了一声。
明月听出她这一声嗯里带了淡淡的不悦,抬眸去看她,果然眉头轻轻蹙起,那倔强的模样和幼时几乎一模一样,让明月不禁轻笑起来。
昨日之戏,她本打算安排两名侍卫来演,可皎儿知道了,一定要帮姐姐这忙,于是推了谢家二公子的玲珑阁之约,立即到侍卫营里抽调了一名武艺不错的侍卫同往。若非为了演得逼真,取信于小文,她的皎儿,论武艺是绝不会被一个侍卫比下去的。
“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小文没齿难忘,今后若有机会,定涌泉相报……”
“报恩的事暂且不论,”蛟二打断他,她如今两手环抱于胸,手臂上带了鲜血的纱布十分显眼,面上虽被阿乔装扮得苍白又憔悴,可朝小文看过来的那双狭长眼眸射出的目光,仍旧锐利似箭,让小文几乎不敢直视。
“昨夜那人要杀你,你可知为何?”
听了这一问,小文脸上明显一愣,方才的讪笑顿时仿佛被抽走一般,消失无踪。可他马上又作出一副无知的表情,抬起那只没伤的手挠了挠头。
“这,小的不知,许是劫财不成,就起了杀心……”
而他的表情被明月和蛟二看在眼里,当即便知他对自己被袭的原因一定是十分清楚。
蛟二侧目看了一眼明月,只见她捧了茶杯,几不可见地轻轻颔首。蛟二从鼻息里轻嗤一声,道:“昨夜那蒙面之人武艺如此高强,若是劫财,大可以觅一位有钱的主,又何必与你纠缠?”
“这……”小文内心紧张,却仍强装镇定,“这小的不知呀……”
“你不知?”蛟二冷笑,“我看你清楚得很!”
“大侠,我,我真的不知,”小文被蛟二这一声震慑,面色惊惶,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榻边端坐着喝茶的明月求助,毕竟,这位是这间屋里看起来最是温柔的人了,“夫人,小的,确实不知道,并非刻意隐瞒……”
“先生不必紧张,”明月浅笑着放下手里的茶杯,轻声安抚道,“先将药喝了吧。”
“是,是,夫人。”小文像是得了大赦,忙端起盛了汤药的碗,凑到嘴边喝起来。这药味道奇怪,闻起来虽有草药味,喝到口中却仿佛糖水,几乎甜得发腻。小文喝了一口,面上就显出一丝疑惑。可现下并不是问药的好时机,于是他便闷头又饮下一口。
“昨夜那袭击你的蒙面汉子,是刘掌柜派来的。”
“噗!”小文口中的药一个没憋住,喷了出来,洒在了他身上盖的锦缎被褥上,吓得他忙伸手去擦。
“夫人何出此言?”小文十分惊讶,昨夜那蒙面人的来意,他大概猜到是为了米面行的那本账簿,可他只当那人想要账簿来勒索刘掌柜,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是刘掌柜派来的。
“先生是米面行的账房,应当知道,米面行的账目有问题。”
小文觉得喉咙一哽,后脑如遭钝物击中般,嗡嗡响了起来。账簿的事,竟然被东家奶奶知道了,这可如何是好?他心中焦急慌乱,显到面上,就成了木讷呆滞,面色苍白,额角渗出一层薄薄冷汗,想要辩解一二,嘴唇却颤抖着,再也编不出一句话来。
而东家奶奶李明月,明明应是兴师问罪,此时脸上却温柔地笑着。
“先生心里应是了然的,只是不愿说,不敢说罢了。”
“可是……”小文肩膀垮了下来,一脸的不可置信。他垂下眼眸,口中喃喃,“可是刘掌柜,怎么会要杀我……?”
刘掌柜要杀他?怎么可能,他们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杀了他……
若是杀了他,账簿的事情,便再无第二人知晓,他便可以辞了米面行的职位,卷了那两千三百两银子,借他这数月里结交的人脉,在这玉京城里,风风光光地做个老板了。
“刘掌柜他!”小文眼里的疑惑迷茫终于褪去,抬眼看向明月,眼神里都是惊诧与愤怒,“他竟想杀我灭口?!”
见他终于明了,明月心中笑得欣慰,脸上却轻蹙了眉头,叹了口气。
“刘掌柜这次花重金雇了高手,明月侥幸将先生救下了,却也害得自家兄弟受伤,”说着,明月抬眸,疼惜地看了一眼蛟二手臂上带血的纱布,再转回目光,哀怨地看进小文的眼里,“这次失手,只怕他下次只会更加狠绝,到时候,明月还护不护得住先生,就未可知了。”
“夫人,夫人一定要救小的啊!”
“救你不难。”蛟二适时开口,“方才你说要报恩,这就给你一个机会。”
“大侠请讲,小的愿效犬马之劳!”
“你帮我们,拿到账簿,先发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