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心里嘀咕着,这两年来,他来了无数次了,竟一杯他家的茶都没喝到过。想着,小文低低哼了一声,便一手翻开那簿子,一手从胸前摸出几张字纸,抚平摊开在桌面上,这才伸手拿了笔,蘸了墨,用手指着,将字纸上的账目或誊抄,或复核,一条条又记到一边的簿子上。
这本厚厚的账簿上,记得是两年来米面行的真实账目,其分量之厚,足以将刘掌柜和小文送进大牢,杀好几次头了。他本以为这刘掌柜虽面相阴毒,可毕竟有了这账簿,二人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小文跟着他,不说飞黄腾达,小小的富贵总能享受一下,却没想到他竟要为了此事杀他。
说不定,今日记完这笔账,出了这刘宅的大门,就会被杀手跟上……不对,搞不好他都出不去这宅子,笔一搁,就会被这阴险的胖子暗害,尸身连夜带到山里,挖个坑埋了……
越想越可怕,小文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但很快便又感到庆幸:幸好今日与东家奶奶一道来了,不然可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着,小文抬头瞄了一眼窗边悠哉品茶的刘掌柜,谁知他那双浑浊阴冷的三白眼,正巧从热茶的雾气中抬起,冷冷地看了过来。
这一看,让小文心中狠狠一颤。
时值傍晚,细雪纷飞,暮色与烛火相应,将刘掌柜皮肉松弛下垂的脸映得越发凶险了。平日里看惯了他这张脸,并不觉得有何不妥,而今日知晓了他对他的杀意,这人便十足十的面目可憎了。小文手一抖,账簿上落了一大滴墨渍。
“啊!”他发出一声轻呼,慌张地扯了衣袖去拭那账簿上的墨。而看到这一幕的刘掌柜果然十分不悦,皱了眉头,口中发出啧的一声,手上茶盏也往案上重重地一放。
“怎么如此毛毛躁躁!”他起身,一边斥责,一边朝书桌走过来。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在小文看来,像是要此刻就取他性命一般。
“小的知错,”小文大惊,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颤抖着声音说,“掌柜的息怒,息怒……”
刘掌柜低头查看了一下账簿,污染的地方并不多,他稍稍松了口气,又疑惑地抬头看向小文,“你今日怎么了,这么紧张作甚?去厨房取条布巾来擦擦吧。”
“是,小的这就去!”小文如蒙大赦,面上讪笑着,转身便小跑着出了门。
天助我也,现下正是往外面发信号的绝佳时机。小文想着,激动紧张得从书房去厨房的这短短的路都差点跌跤。他鬼鬼祟祟跑到一个墙角,抬头朝着墙外学着布谷鸟叫了三声,之后又瞪圆了眼,侧着耳等东家奶奶的回应。
之前商量好的,若是听到了他的信号,便回两声鹧鸪啼。
“是不是没听到啊,要不要再学三声……”小文紧张得手心都被冰冷的汗水浸透,久久没有等到回应的小文胡思乱想起来,越想越害怕,脚下都打起颤来。“要是东家奶奶突然遇着大事,又折回去了,可如何是好……”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时,突然,两声空灵的山鹧鸪啼叫响了起来,将他从恐惧之中解救了出来。
小文长舒一口气,脸上的惊惶一扫而空,换上了惊喜的笑。心里有了底,脚下步子也稳了,他转身朝厨房跑去。
“夫人,”马车前的侍卫撩开了帘子,朝车内的明月拱手,低声报道,“那账房小文给了信号。”
“好。”明月点了点头,起身被春环扶着,下了马车,朝宅院大门走去。
“你们在门外候着,”到了门口,她转身对随行的两名侍卫说,“时机到了,便听我号令,进门拿人。”
“是!”